“嘩啦~~”
水龍頭裏放出的水有點兒溫熱,再放一會兒才慢慢變涼。響子呆呆的看著鏡子,裏麵的人一張蒼白的臉又難看,黑眼圈很重,皮膚顯得鬆鬆的,還泛著一層油光。
真醜啊!
因為有點兒走神,響子差點兒把漱口的時候把漱口水咽下去。
怎麼總是這樣?!
響子如此地抱怨著,感覺窗外明媚的陽光突然變得刺眼起來。
真討厭!
她總覺得自己迫切的需要去捕捉一些什麼來填補身體裏巨大的空虛和失落感,盡管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這時,一道靈光閃過,響子又想起了剛才的那通電話......
......................
“喂~請問..額..您找哪位?”
話一出口,恍然回過神來的響子,自嘲地搖了搖頭。這裏不是公司,單人公寓也是自己一人獨居的,除了找自己,還能找誰?那麼,會在這個時間打到自己私人電話上來的自然是比較熟悉的人了。會是誰呢?這麼一大清早的......
“嘿~~響子,還沒有睡醒吧?”電話的另一邊是個中年男人獨有的沙啞嗓音。
“嗯。”響子用冰涼的手背拍了拍額頭,努力讓自己的頭腦更加清醒些,好一會兒才想起電話那邊是哥哥鈴木達也的聲音,於是,她含糊地應了一聲。接著,她的眼神飛快地瞟了一眼座上的台曆和鬧鍾。
今天又遲到了呢!現在,人事部長三浦先生應該正幸災樂禍的坐在科室,舒舒服服地喝著秘書泡的清茶,同時熱切期待著如喪家犬般的自己悻悻然地蹭上去,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住他的大腿,然後趾高氣揚的要求自己遞上辭職書,滾蛋.....
真是的!為什麼什麼事都搞得一團糟呢!為什麼....為什麼....
響子悠悠的歎了口氣,無力地聳拉著腦袋。確實,現在心力交瘁的她甚至沒有精力去懊悔那些事情。
最近,不知怎麼了,她一直感覺有些精神恍惚,不僅在工作的時候無精打采,總是無法集中精神,把事情做得一塌糊塗。而且,那似真似幻的白日夢也無時無刻充斥在她周圍。趴在辦公桌上小憩,不時恍惚的眯了眯眼,卻驚恐的發現同事們和上司身體上散發著如輕煙般的薄霧,再仔細看去卻沒有任何異常。有時行走在街道上,甚至能夠隱約嗅到人群中飄散著的那各式各樣的奇怪氣息,若有若無的影子不時跟隨著他們的身影忽隱忽現,千奇百怪地扭曲著,隨即隱沒在洶湧的人群中,一閃即逝。似真似幻的車禍場景,鮮血淋漓的血泊中驚聲尖叫,除了她,卻無任何一人看見聽見......
那種時空錯亂的荒謬感覺讓她惶恐不安。
我....是不是快瘋了.....
不!
心底無聲的呐喊耗盡了最後的精力,響子用手背抵著太陽穴,竭力讓自己的思緒回歸現實。
“....納,不要太勉強自己,身體還沒有恢複的話就好好休息一下.....你才出院不久,更應該多注意一下身體,不要這麼急著投入工作.....”
“哦,我知道了。....還有什麼其他的事嗎?”響子有些不耐煩地打斷電話那一頭的喋喋不休,語氣出乎意料的冷淡。她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此時,她正用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語氣對著自己的哥哥說話。
什麼嘛!距離上次自己莫名其妙的住院已經快一個多月了,即便是做那種大型的器官移植手術的病癆鬼也該康複得活蹦亂跳了,不過就是貧血嘛!有什麼放心不下的,一次,兩次,還罷了。至於隔三差五的詢問嘛。對此,響子自然沒什麼好臉色。
“....這個..這個...響子,你最近身體還好吧?有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奇怪的.....比如.....”電話的那一頭,鈴木達也似乎也沒有料到對方突如其來詢問,語氣頓時一噎,囁喻著比劃了好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奇怪的?...奇怪的什麼?”響子本能的感覺有些緊張,語氣中也不禁帶起了一絲驚疑,眼角不自覺地向牆角的那個地方瞟去,剛才,睡眼朦朧的她似乎的確看到一個可疑的白色影子一閃即逝。可是...可是,那裏,分明是空無一物的。
怎麼可能?!
不過,話說回來,仔細感覺一下,在這個空蕩蕩、靜悄悄的房間裏,似乎的確有什麼其他的.....在那裏——不,或者說就在這個房間裏,還存在著其他的、令她感到毛骨悚然的“東西”。
“.....嗬嗬~~沒什麼,你的聲音聽起來很有精神嘛!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很明顯敷衍的話,響子已經沒有心思去聽了。
哥哥,他一定是知道些什麼。那些關於自己在住院前那幾天遺失的記憶,那期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響子下意思地做了如此判斷。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最近不時出現在身邊的幻覺了。不過,仔細想來,那種奇怪的、如墜夢中的幻覺和噩夢也似乎就是在那次住院之後才開始頻繁出現的......
對,哥哥....不,鈴木達也,他一定知道些什麼....可是,他為什麼要對我隱瞞這件事?響子狠狠咬了咬牙,發誓一定要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
因為想事情而走神,電話那一頭久久得不到回應的鈴木達也,終於感覺有些氣氛不對,及時轉入了正題。
“嘿~~今天有時間嗎?有空的話來我家坐坐吧!話說,好久不見,信之也很想你.....怎麼樣,今天過來聚一聚吧!”聽起來,他的興致似乎很高。
“哦,我知道了。”淡淡地應付著,響子的眼神仍然漫無目的地遊移在空蕩蕩的房間四周,很顯然注意力完全沒有集中。這麼漫不經心的口氣,那一頭的達也很明顯地聽出來了,有些無可奈何地笑著說道“嗬嗬~~那你可別走錯了地方!.....我們現在不是住在原來的公寓樓,而是在新搬的家喲!不來看看嗎?....嗯,我記得應該給過你地址吧!還記得嗎?”
“新搬的家?”響子側頭想了一會兒,似乎還有點兒印象,前些日子似乎的確聽某人說過搬家的事,是昨天?前天?還是上個禮拜?.....也許是在夢中也說不定.....
“嘿~~沒辦法~~看來你還是沒印象啊!....也是,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記不得也是自然的.....嗯....你記一下吧!我們現在的地址是練馬區XX號.....一定要早點過來啊!我可是好久都沒有嚐到你的手藝了....”
“嗯,我會盡快過去的。”
是的,響子會盡快過去的。一定要發掘自己失憶的真相。這一次,她的預感來得前所未有的強烈——她一定會得償所願的。
...............................
六月的天,正午的陽光盡情地在天空散發著自身的光和熱。
當響子按照手中的小紙條的指引,走街串巷,終於來到這片位於市郊的偏僻住宅區的時候,鈴木達也很顯然已經在別墅門口等候多時了。
就在這裏嗎?
響子慢慢停下了腳步,開始打量起他身後的院落,以及那棟被大量樹枝遮掩的透天住宅。
這棟屋子坐落於新興的住宅區中,四周彌漫著莫名的詭異氣氛。雖然此時烈日當頭,但是,僅僅隻是靠近這裏便能不時感覺到一絲絲陰冷的涼意滑過皮膚。由於屋子已經閑置了許久,盡管看得出不久前曾做過一些外觀上的護理,但是,仔細一看,還是能從邊角脫落的油漆痕跡中發現其中木料呈現出腐朽的灰黑色,再加上庭院角落四散堆積著一些明顯尚未除盡的雜草,總體上看,不論是庭院或是建築屋本身感覺上都十分荒涼。布滿青苔的磚造門柱上,掛著一塊嶄新的、寫著“鈴木”的門牌。
“嘿~~響子,怎麼樣?這裏還不錯吧!來....進來坐吧!”鈴木達也殷勤地招呼著響子,然後還不待她回應便自顧自地轉過身去,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哦。”
響子含糊地支吾了一聲,然後臉色複雜的看著著鈴木達也的背影漸漸遠去,接著,她又抬頭看了看那幾乎完全覆蓋在茂密枝葉間的屋子,那裏——二層的窗口正黑漆漆地朝院門口敞開著,仿佛一頭隱藏在陰暗中擇人欲噬的血盆大口......
強自按耐下心底的不安,響子提了提肩上的挎包,遲疑著抬起腳,默默地跟在了那人的身後,跨進了院門。
.................................
客廳的百合拉門已經被打開,並不強烈、泛著綠意的光線肆意地投射在被擦得纖塵不染的矮桌桌麵上,泛著柔和的光暈。桌上,兩杯剛沏好熱茶升騰著溫熱的水氣,帶著淡淡的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