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真實的子君(1)(1 / 3)

何禾在昏沉中醒來的時候,發現已是中午時分,起身下樓來,卻不見了子君。桌上有簡單的早餐和寫在複寫紙上長長的便條,字跡繚亂,暗現淚跡,想是在悲傷中寫下的字句:

何禾,我知道自昨夜的事後,你已不再想見我,但是我有很多話想給你說。有許多事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想給你講一個故事,這個故事會告訴你關於所有的一切,而我知道我已經沒有理由再進入你的生活,從此我們便是陌路了。

我原本也有一個快樂的童年,我在夕陽裏和母親一起趴在二樓的天台上等候父親的歸來,一家人一起快樂的吃飯,這些在以前的日子裏我已向你有過提及,便不再贅述。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夏宇的父親和母親的戀情,我倚在門邊,心中羞憤不已,因了那件事,我恨母親,在很長的時間裏我刻意與她疏離。後來她病了,而那時候她又懷了孩子,我的父親知道這孩子不是她的,那個黃昏,夏宇的父親和母親的戀情被父親撞見,那是怎樣的激烈爭吵我現在不想提及,那些不堪,這些年伴著我,如影隨形。在很早的年歲裏,我早已經曆了太多的不堪,而這些,何禾,我未曾告訴你。我很早便懂得隱藏自己了,偽裝多年,我亦認不清自己。

後來夏宇的父親與父親決裂,而母親的孩子卻被生了下來,父親在一個大雪的清晨抱著那個新生的嬰兒走了很遠,棄在了一個賓館的角落,欲走時不忍,便在孩子的手臂上刻了一個十字紋身,並留下了一張字條和一封信。

母親因了這事竟一病不起,父親也不去看她,她在偌大荒涼的醫院裏天天張望著。後來小阿姨硬拉了我去醫院,我在她的病房門口雙手抓住門框不願進去,小阿姨硬是把哭泣的我拉了進去,母親在床上欠起身來,問我,你真的不想見你媽媽嗎?

她的聲音帶泣,隱忍著太多的不堪與淚泣。我心中蒼悲,便在房間裏大聲哭了起來,母親歎了口氣,我哭得是如此激烈,小阿姨無奈搖頭,要把我扶出去,我卻掙脫她的手,撲在母親的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從此,我便每天去醫院照顧母親。母親每天向門口張望,我起初以為她是等父親,直到那天她把我叫到身邊,要我去找夏宇的爸爸,那時我知曉她愛的是夏宇的父親,我不情願,但看她的眼中有隱忍的淚,便點頭應允。

那年秋天,黃昏,我握著母親的一張便條走在那條落滿枯葉的小道,去找夏宇的爸爸,蒼風吹著我的發,仿佛那年我初識人世的悲哀。

在那幢白色的房子前,我怯怯的等著,終於看到夏宇的爸爸出來了,我跑過去,他見到我很是吃驚,我把手裏的紙條遞給她,說,我的母親要你去見她。

他看了紙條,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回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房子,說,你先回去,我等下再去。

說完便回到了那個白色的房子。

我便蹲在那裏,一邊數螞蟻,一邊等他。

很久他都沒出來,我聽到那白色的房子裏傳出來笑聲,他們一家在吃飯,陣陣的菜香味傳過來,我很餓,可是想到母親那渴望的神情,我便假裝自己不餓,繼續等在那裏。

我想,他吃完飯就會出來了吧。

可是很久他都沒出來,我等得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是滿天星鬥,北夜蕭寒,我很冷,再望那白色的房子,已沒了半點燈火,便瑟瑟的回了醫院,見了母親泣泣的說,媽媽,對不起,我沒能把他帶來……聲音哽咽,便低頭沒了言語。

母親泣聲攬我入懷,相擁而泣。

從那以後,我便天天去他的房子前等著他一個人出來的時候,便去叫他,他起初尚叫我回去,不要再去找他了,後來見我竟不再言語。如同陌路。

我就這樣蹲在他家的房邊數了很多螞蟻,在涼夜露起的時候才抖落身上的落葉,趕回醫院去。

父親來過醫院幾次,與母親亦不交談,神色冷漠。

後來,我數到的螞蟻越來越少,它們都回洞裏禦寒去了,小道上的枯葉早已落盡,黃昏如泣時,我起身抖落的已是星白的雪粒。他走過的時候,已不再看我,視我如無物。

我還在等,因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差,臉色越加蒼白。

在那個冬天開始了三分之一的時候,母親帶著遺憾去了。

母親走時還摸著我的頭發,後來手漸漸冰涼。我在醫院裏哭,哭幹了眼淚和唾液,最後坐在地上嘶啞的幹號,聲勢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