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茄在明滅中慢慢燃燒
思考，是令他痛苦得著迷的事情
長長地噴出煙霧
又劃亮一根火柴
去點那支正在慢慢燃燒的雪茄
鵝毛筆緊追著思路，沙沙飛翔……
那天深夜
他看完了那部巨著的最後一頁校樣
疲憊中漫起興奮
又劃亮一根火柴，改吸煙鬥
寫一封短信給費裏德，告訴他①
接濟的15鎊收到，多謝，多謝
鵝毛筆背負起貧困，沙沙飛翔……
許多日子過去了
出版商寄來了稿費單
他隨手交給燕妮說：“親愛的，
把欠的賬都還了吧。”
燕妮溫柔地一笑，笑得不很自然
他竟毫無察覺，他正伏案寫作
鵝毛筆滿載著他的思想，沙沙飛翔……
有一天傍晚，女婿拉法格陪著他
來到漢普斯泰特荒阜，作晚間散步
這是他多年來十分喜愛的地方
今晚，他卻覺得這裏過於荒涼
踏著衰草，默默地向前走著，走著
鵝毛筆在孤燈下低垂，望著淩亂書桌……
終於，他在黑暗中望著前方說
那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一次疏忽
竟不知道《資本論》的稿費
不夠償付他寫作時吸掉的雪茄錢②
“而燕妮……燕妮卻對我作了隱瞞。”
鵝毛筆已嘔盡了血，白羽如雪……
這是燕妮去世後的一個夜晚
天空很深邃，晚風很涼
前方那棵枝幹獨立的大樹
落葉沙沙飄向大地
鵝毛筆扇起一場曠世風暴，席卷遠方……
注：
①費裏德，馬克思給恩格斯寫信時的親密稱呼。
②據保爾·拉法格回憶，馬克思寫作時抽煙抽得很厲害。有一次馬克思曾對他說：“《資本論》的稿費甚至不夠我償付寫作時吸掉的雪茄錢。”馬克思將稿費單交給燕妮時讓她把所欠的賬都還掉，其實根本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