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這場風暴
從1900年第一個黎明
第一名嬰兒落地的啼哭中
旋起
卷來
不息地卷來
風暴卷過了
白天和黑夜，卷過
苦難的大陸，和
浪濤翻滾的海洋
卷過日益擁擠的
城市，失去寧靜的鄉村
卷走了田園的夢幻
卷來了奔馳和轟鳴
卷來了滿天的灰雲以及
戰爭、掠奪和死亡
陣陣如雲的赤旗
發燙的槍管，民族的躍動
和呐喊啊
風暴不息
吹皺了
不同膚色的臉頰和眉梢
卷走了孩童的
稚嫩和天真
從每一顆血紅心髒的
搏動間
掠過
在每一麵心壁
留下了一道道
深深淺淺的
劃痕
九十年風暴①
散落九十頁曆史
20世紀這部未完的巨著
最後一章寫成何種格調
這是一道難題
哦！世紀之末
火星飛濺
20世紀之晨的
第一名嬰兒的前額
已被20世紀的風暴
吹刮成一片溝壑縱橫的
風蝕高原
淚水曾幾度泛濫啊
眼梢衝刷出條條幹枯的河流
雙眼如兩口深不可測的
老井
洞察著依然險惡的
未來
哦，世紀老人
風暴，曾
吹響過他銅鈴般的童年
吹醒過他春草般的青春
吹旺過他爐火般的抗爭
吹熟過他麥浪般的熱望啊
哦！感謝熱望
它永恒地支撐著人類
漫漫長路
一路長長腳印，如一條
掙不斷的
鐵索
拖著世紀老人長長的身影
九十年悠悠記憶喲，此刻
世紀之冬的夕陽照著他
我
一名軍人兼半個詩人
站立在世紀的暮色中等待曙色
用槍管和詩心
回首
眺望
諦聽著又一個世紀之嬰
即將傳來的
又一聲啼哭……
20世紀分手在即，無論是
壯別或訣別，一個舊世紀
都將永遠留在原地了
我將有幸聽到
新世紀之嬰的
那一陣啼哭
我將有幸
跟隨雜亂的人類
去跨越
那條2000刻線
我們，將有幸
繼續拖著人類命運的
那條沉重鐵索
踩出一路
新的腳印
哪怕我們
步履蹣跚
在同20世紀揮別的時刻
我，不，我們
肯定將灑下一路渾濁的、滾燙的
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