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下)(2 / 2)

“大膽!能讓你少這麼多痛苦,算是有顏麵的死去,已經是上官姑娘為你求來的福分,你還這樣不知好歹!”嬤嬤一腳將我踢開,吩咐道:“刑罰就在前院進行、”

梧桐葉落,在空中飄蕩一圈後猶如巨大的黃色蝴蝶跌落在地上,了無生息,翅膀被一雙雙繡花鞋踏碎,融到泥土裏去,黃中帶紅,紅得、、如同滲出血一般。

從廳堂被拖到前院,我猶如屍首不再反抗,也無痛無覺,甚至連嚐試聯係刑荒求救也忘記,隻是一味地望著膝下泥土,這裏的黃泥會被我的血跡染地猩紅吧,就像我死時的那天,血跡把殘破的嫁衣染成暗紅,那些來不及被衣物吸收的血匆匆滲入泥土,直到它再也無法湧出,逐漸涼卻,幹涸。

指根是冗長又渾厚的疼痛,疼得人不自覺地想要蜷縮,痛得我在心裏把刑荒從頭到尾巴罵了八遍。

夾著手指的竹棒越收越緊,還偶爾伴隨著吱嘎的聲音,我不知道指骨何時會被夾碎,也不知道刑荒日後見到我那碎了骨頭軟的如同布條一般的手指會不會因為愧疚而對我好一些,我緊咬下唇試圖分散些注意力,可那份毅力被背後火辣辣的鈍痛擊垮,一聲咒罵脫口而出。棍棒不為所動,依舊一下一下堅實地落在我背上。

虛汗滿襟,全身疼地痙、攣,又似無所依靠的浮木。繁花如星子,陽光浮動,恍然間是三四月份的水鄉小鎮,少女提著裙裾踮著腳從微濕的青石板上踏過,銅鈴陣陣,槳聲悠悠,不遠處的白衣少年眉間含笑看她跑來,拂開她臉上被汗水浸潤的發絲,折下垂枝上開的第一朵桃花別在少女發間,輕吻落額眉。

原來在意識渙散之際真的會想起很多年少時的事,風中傳來那陣陣蓮花香,花瓣何時待我歸故鄉。

喉中腥甜,有液體滑出嘴角滴落在衣領上。心跳不停止,刑罰不停止,白兒不曾和我說過藥丸的時限,若沒有限製,怎麼樣才能裝死,讓實行杖責的嬤嬤們住手呢。這樣下去,及時我不死,也會被活生生打成一堆肉泥,有心跳的肉泥。

似乎又過了很久,久到我無力睜開眼看是誰喝開了執棍的嬤嬤,誰小心地將夾著我手指的竹棒解下。

隻能聽見上官舞絮詫異地一聲:“葉道長!”以及一個如玉的聲音溫溫和和地向眾人解釋:“昨夜漫步無意間撿到了個荷包,又正巧看到了這位姑娘,就讓她把荷包拿回去問問,是何人這麼不小心丟了錢袋。可誰能告訴我,為何這位姑娘被責打地如此嚴重?”

之後又是嘰嘰喳喳的嘈雜議論聲,直到一雙手避開我的傷處,將我抱起,讓我跌入一個泛著蓮香的懷抱。這味道太熟悉又太陌生,那種細雨打濕荷葉後泛起的青草味中夾著幹淨清淡的不落俗世的蓮香、、、段墨。“這位姑娘傷的很重,既然是誤會,那就由在下帶她去療傷。”

“段、、段墨。”我費力睜眼,溫潤如玉,眉目似畫,寵辱不驚,三分仙骨,那人的臉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那人的溫暖隔著布料貼上來,六年安穩,現世安好,“段墨,你來了,段墨。”

本想將臉貼在他的胸膛,卻發覺自己身上的血跡染得他白衣猩紅一片,驚慌地用使不上力的手胡亂擦著,可越擦越髒,怎麼也恢複不了那遺世獨立的白,心裏焦急,眼淚忽然大顆大顆湧出,剛剛受刑時的委屈象找到了發泄口一湧而出,哭得滿臉濕意,哭得白衣上的血跡被稀釋成了淡粉色,哭得腦袋邊的胸膛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哭得那人輕撫我發絲柔聲道:“睡吧。”

段墨在八百年後的一個早晨再一次把我抱在懷裏。

這世間窗明幾淨,陽光燦爛,花都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