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長跪在席上說:“先生怎麼說出這樣的話呢?秦國是個偏僻邊遠的國家,我又是一個沒有才能的愚人,先生竟然有幸能到卑國來,這是上天讓我來煩擾先生,來保護先王的宗廟啊!我能接受先生的教導,這是上天同情先王,不拋棄我。先生怎麼說出這樣的話呢?今後事無大小,上至太後,下及大臣,都希望先生一一給我指點,千萬不要對我有什麼疑惑。”範雎因而再次拜謝,秦王也再次回拜。
範雎說:“大王的國家,北有甘泉、穀口,南環繞著涇水和渭水,西南有隴西、蜀地,東麵有函穀關、崤山;戰車有千輛,精兵有百萬。憑著秦國兵卒的勇敢,車騎的眾多,來抵擋諸侯國,就如猛犬追趕跛兔一般,完成霸王的功業是完全可能的。可是如今卻反而閉關自守,不敢出兵向山東諸侯窺視一下,這是秦國穰侯魏冉為秦國謀劃不忠實,導致大王的決策失誤啊!”
秦王說:“我願意聽所失計之處。”
範雎說:“大王越過韓、魏的國土去進攻強齊,這不是好的計謀。出兵少了,並不能夠損傷齊國;多了,則對秦國有害。我揣摩大王的計謀,是想本國少出兵,而讓韓、魏全部出兵,這是沒有道理的。如今明知盟國不可以信任,卻越過他們的國土去作戰,這行嗎?顯然是疏於算計了!從前,齊國攻打楚國,打了大勝仗,攻破了楚國的軍隊,擒殺了它的將帥,又拓地千裏,但到最後連寸土也沒得到,這難道是齊國不想得到土地嗎?是形勢不允許它占有啊!諸侯見齊國士卒疲敝君臣不和睦,起兵來攻打它,齊緡王蒙受侮辱,軍隊被攻破,遭到天下人的恥笑。落得如此下場,就因為齊伐楚而使韓、魏獲得到便宜。這就是所說的借給強盜兵器而資助小偷糧食啊!大王不如采取交接遠國而攻擊近國的策略,得到寸土是王的寸土,得到尺地是王的尺地。如今舍近而攻遠,這不是個錯誤嗎?從前,中山國的土地,方圓有五百裏,趙國單獨把它吞並,功成名就,利益全歸趙國了,天下也沒能把趙國怎麼樣。如今韓、魏的形勢,居各諸侯國的中央,是天下的樞紐。大王如果想要成就霸業,一定先要親近居中的國家以便控製天下的樞紐,來威脅楚國和趙國。趙國強盛,那麼楚就要附秦;楚國強盛,那麼趙就要附秦。楚、趙都來附秦,齊國一定恐慌,齊國恐慌肯定會卑下言辭,加重財禮來服侍秦國。如果齊國歸附,那麼韓、魏就有虛可乘了。”
秦王說:“寡人本想親睦魏國,但魏的態度變幻莫測,寡人無法親善它。請問怎麼辦才能親近魏國呢?”範雎說:“用卑下的言辭,加重財禮來服侍它。這樣不行,就割地賄賂它,這樣還不行,就起兵來攻伐它。”
於是後來秦國起兵來攻打邢丘,邢丘被攻陷,而魏國果然來請求歸附。
範雎說:“秦、韓兩國的地形,相交縱如錦繡。秦國旁邊有韓國存在,就像樹木有蛀蟲,人體裏有疾病一樣。天下一朝有變,危害秦國的,沒有比韓國再大的。大王不如收複韓國。”秦王說:“寡人打算使韓國來歸附,可韓國不聽從,可怎麼辦呢?”範雎說:“起兵攻打滎陽,那麼成皋的道路就不通了;北部截斷太行的道路,那麼上黨的兵也就不能南下了;一舉而拿下滎陽,那麼韓國將分成孤立的三塊。韓國看到自身將要覆亡,怎麼能夠不聽從呢?韓國一順從,那麼霸業就可以成功了。”秦王說:“這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