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綠燈的顏色像是畫上去的,一直沒有閃動。長長的車流像一條鱗甲斑駁的灰色長龍,在太陽底下泛著鋼鐵炫目冰冷的金屬光澤。事實上,人們焦躁無比,在這個盛夏來臨的城市裏,即便傍海而居,也能感覺到滾滾熱浪撲麵而來。
蕭凡剛下飛機沒多久,就堵死在了公路上。司機把黑色的西服脫下來,額頭上冒著點點汗光,鎮定的表情和車窗外按著喇叭爆粗口形形色色的人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蕭凡倚在靠背上,語氣有點漫不經心,“祁叔,這裏天天這麼堵嗎?港城也沒有這麼嚴重吧。”
司機看了一眼副駕座位上的女孩,曬成古銅色的皮膚,小小的臉上掛了一副幾乎占去半張臉的墨鏡,手臂上從三角肌到肘關節的弧線流暢而飽滿。“三哥說,你在外邊快野瘋了,該回來找點正事做了。”
蕭凡一怔,有些默然。三叔到了知天命的年歲,但對他這個身份這種地位的人來說,還遠稱不上老。他們那一輩人經曆過大風大雨,正當權勢頂巔,這是在為更大的動作抽取年輕的血液。
換言之,放權。
終究到了她們這一代人開始爭取的時候了。隻不過,從小在這樣常人一生都難以望其一二的環境裏長大,競爭比世人想象得還要殘酷得多。
尤其是如她一般,不甘於一生軌跡被釘死的人。
從窗裏向外俯視,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不過是一片片形狀各異的屋頂,人們如若螻蟻穿行在這個充滿欲望和功利的都市裏,雲彩從窗邊化作霧氣被風吹走。這片古老的土地曾被稱為魔都,即便在這個國家遭受屈辱戰火紛飛的年代,也是風雲際會之地,崛起而今,當得起天下矚目這四個字。
而有的人,生下來就注定能夠在這樣的雲頂上揮霍錢權,他們生活在極其奢華也異常嚴厲的環境裏,接受著非同尋常的教育和磨礪,隻為了讓自己紮根的泥土年年肥沃,讓身後的勢力得以光榮強勢的傳承。
這之中的心計,狠辣,冷酷,甚至是殘忍,隻要結果光鮮亮麗,都可以被稱之為,能力。
高樓上麵容英俊出塵的青年看著窗外的雲飄霧渺,有一陣短暫的出神,而後又漠然轉回了視線。不久,這份淡然便被一個電話打破了,手機裏傳來一個異常熟悉的聲音:
“耿老三準備在黃金城池舉辦宴會,所有跟他們打過交道的人都收到了請柬。他們準備開始了。”
青年的眼裏是一片望不到底的深邃,像蘊藏了一片星空。這句話讓他整個人都充滿了風雨欲來的氣息,像蟄伏許久終於等到機會,蓄勢待發。下一刻,他的眸子陡然射開湛湛精光,所有的氣勢都在這一刻悄然退走,隻留下一種萬物皆寂的沉默。
電話裏輕飄飄地傳來了一句話,“她從拉斯維加斯回來了。”
一名在華貴酒店裏沐浴的女子,看了一眼不遠處亮起的手機屏幕,嘩啦一聲從白玉水池裏站了起來。紅唇鮮豔如血,一條皮草蓋住了妖嬈胴體的惑人風光。
某大學圖書館裏,一個看起來斯文清秀的青年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饒有興趣地看著書裏夾著的一張便條。幾句簡短的囑托,遮不住一張大氣深沉的金字請柬。
一家環境優美、幹淨明亮的西餐廳,鋼琴曲叮咚悅耳,一個穿著講究的男人卻麵色嚴肅,眉若刀鋒斧刻,靜靜地看著對麵嘴巴一張一合的男人。雙手交叉,穩穩地搭在桌麵上。
……
消息蔓延,年輕一輩的人都知道,一場前所未有的競爭風暴就要開始了。這也許是一種殘酷的種子角逐,他們的成敗,跟以後的前途密切不可分割。
所有的人都在準備。能動用的一切人脈,資金,錯綜複雜的勢力像感到秋風來襲一樣悄無聲息又緊鑼密鼓地動作起來。在這樣一個繁忙的都市,他們與繁忙的人們一起,淹沒在這個熱騰騰的盛夏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