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府的大紅燈籠掛在廊下,那花木扶疏,假山池沼,在夜色廊燈的映照下恍如猙獰的鬼怪。
前方宴席已散,賓主盡歡,在劉三思等人陪著太子,將他送到省親別苑之後,就都告辭離開。
太子已經醉意漸濃,走起路來身形還有點搖晃,身邊丫鬟忙去攙扶他,他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一人身上。
那女子羞赧一笑,輕聲說道:“殿下,您醉了……”
太子抬手在她的臉上摸了摸,那雙漆黑的眼珠子還像被酒泡過一樣,惹人沉醉,他微微笑道:“你們退下吧。”
“可殿下……”
“退下,”他堅持道:“太子妃若是見了,很是吃味的。”
丫鬟聽聞,趕緊躬身退下。
太子拂了擋路了花枝,搖搖晃晃的往前行了兩步,就往路邊的石墩子上一坐,夜風吹來,涼颼颼的,讓他清醒了大半。
“出來吧,”他自言自語道:“這裏沒別人。”
一個黑色的身影好似鬼魅一般,忽的竄了出來,在他腳下跪下,對著他道:“屬下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支棱著腦袋看著麵前之人,點了點頭,眼皮沉重的好似有點睜不開一樣:“查的怎麼樣了?”
腳下之人抬起頭來,卻是夏忠那張剛毅的麵龐,他皺著眉頭,顯然有些不解道:“殿下為何對京郊玄風寨起疑?”
太子道:“你沒去查?”
“殿下吩咐的,屬下不敢懈怠,親自前往勘察。”
“說。”
“是,京郊玄風寨已經存在了二十多年了,當年一夥逃荒的難民要進京,但被京城總督阻攔,就在京外占山為王,朝廷幾次出兵圍剿,死傷大半,所剩寥寥無幾。再後來他們隻是攔路搶劫,很少傷人性命,朝廷象征性的圍剿了幾次,不了了之,但今年開春,這玄風寨不知怎麼的,一夜之間,男女老少盡數消失了個一幹二淨……”
太子以手揉著眉心,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宛如那秋月銀鉤。
夏忠看著太子的表情,隻覺得那紅色的燈籠照在他的臉上,看上去有些陰險。
“殿下?”
太子聽聞抬起頭來看他道:“說完了?”
“完了。”
“那你再去查查,這玄風寨中的人哪去了,那麼多人,不可能憑空消失的。”
“殿下,”夏忠猶豫蹙眉問道:“這件事對殿下很重要嗎?現今神風營正是用人之際,還要注意宮中以及官員府上動向,何必勞師動眾的去查玄風寨的事情?更何況,這已經過去大半年了,也沒那麼容易查了吧?”
太子側頭想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遂了夏忠的意思:“那便不查了吧,本太子自己可以查清楚。”
“殿下……”夏忠無奈了,他怎麼能讓太子去冒這個風險,感情這個差事還得落在自己的頭上。
“屬下明白了,屬下會去查清楚的。”
“嗯。”
太子慢慢站起身道:“回吧。”
“是。”
夏忠應了一身,起身一個騰挪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李徹坐在石墩子上,看著天心的那勾彎月,眼下已然入秋,從他娶了劉玉瑤到今天,確實是過了大半年了,不該發生的,該發生的,全部都已經發生了。
他起身回房間的時候,劉玉瑤還沒睡,正頑皮的跪在軟榻上,一邊用簪子挑著燭芯,一邊時不時的看向描繪著花鳥的窗花。
畫扇一旁打著嗬欠,在聽到開門聲後扭頭看去,臉上現出驚喜之色:“太子殿下。”
李徹點頭,又揮揮手,畫扇趕緊退了下去,不忘將門關好。
劉玉瑤從軟榻上蹦下來,剛要開口說話,就冷不丁的被他抱了個滿懷。
她在男人的身上沒好氣的捶了一拳,略有些不悅道:“你身上好重的酒味,趕緊去洗洗睡吧。”
男人這才慢慢將她鬆開,確實是喝醉了,站都有些站不穩了,尤其是那雙劍眉跳起來的時候,嘴角一勾,真真一個市井上的紈絝子弟。
“本太子今日高興,便多飲了幾杯。”
看他現今吊兒郎當的樣子,劉玉瑤忍不住在他的鼻尖上捏了一把,頓覺好玩。
“離開皇宮就讓你這麼高興啊。”
太子樂了,圈著她的腰身,居高臨下看著她道:“以後誰再說你沒腦子,本太子第一個不饒他,你看你現在話說的,簡直一語中的!”
劉玉瑤不禁得意起來,雖然她是有點笨,而且還有點後知後覺,但她眼睛可敏銳著呢,太子在宮中過的不痛快,出宮後笑的次數也多了,她比誰都清楚。
“那我們就在這裏多住一段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