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劉玉環卻睡不著了,太子妃一旦出現在宮中,就代表李衡失去了和太子討價還價的籌碼,到時候等著他的,會是太子咬定的絞刑,還是其他?
若是李衡死罪難逃,她劉玉環除了陪葬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雖然不願死,可這世上的事情,哪是她說的算的?是的,她就是這麼一個逆來順受的人。
閉上眼睛之前,眼前浮現出來的卻是李徇那張剛毅孔武的麵容,他穿著紅衣銀甲,其在高頭大馬上颯爽英姿。
好在他現在人在行宮,不至於親眼目睹自己死去。
*
一大早醒來的時候李徹就覺得眼角在突突直跳,他從床上坐起來,被褥順著他的肩頭滑落。
扭頭向窗外看了一眼,天才蒙蒙亮,甚至有一層薄薄的霜露凝結在窗紙之上,在等著被太陽融化。
這個時辰百官應該都已經進宮等候早朝了,這幾日一國之君抱恙在身還堅持早朝,在太子謀逆的案子還沒塵埃落定之前,他是不打算把太子叫去上朝了,因為他一旦出現在朝堂之上,百官勢必眾口一詞,讓他議政為皇上分憂。
而那位天子又豈會允許自己手上的權柄落入旁人手中,盡管那人是自己的兒子。
外頭天光不亮,屋裏也一片沉重的灰敗之色,呆坐了一會,他衝外頭叫道:“小安子。”
小安子得了音訊趕緊沒頭沒腦的衝了進來,似乎還迷迷瞪瞪的沒有睡醒,蓬頭垢麵的看著太子道:“主子,啥事?”
李徹蹙眉道:“更衣。”
小安子一愣,看看外頭的天色,又苦笑道:“這才什麼時辰啊,您不多睡會?”
“更衣。”還是這兩個字,伴隨著這兩個字說出口,李徹的眉心緊蹙,神情嚴肅的有幾分冷酷。
小安子不敢懈怠,連忙衝外頭招手,喚來了宮人為太子更衣。
“把朝服拿來。”
一聽這麼吩咐,心裏也有譜了,太子殿下這是要上朝去呢。
太子去的不早不晚,正好是萬福安高呼上朝的時候。
那個時候等在清泰殿跟前的百官也已經看到了太子的到來,都沒來得及過去寒暄一兩句,甚至沒來得及問問同僚他不是閉門思過嗎,怎麼就來了呢,人都已經陸陸續續的進了大殿。
百官之首劉升自始至終也都一直盯著太子看,隻見這位太子殿下換上了嶄新的朝服,白底金線繡的蟠龍金蟒。
他本就端肅俊秀的一個人,穿上這身衣裳顯得長身玉立,異常瀟灑。
高鼻深目,薄唇緊抿,他那雙眼睛亦光輝內斂。
進了大殿,儲君帶著百官參拜明晰帝。
那端坐王位之人似乎也有點意外,沒想到這個兒子會來上朝。
不過意外之後又馬上多了幾分怒氣上頭,這不請自來更是說明了他目中無人的做派和骨子裏的叛逆。
不過這種時候,他也就隻能假裝自己看不見了。
朝中近來瑣事圍繞著東北大旱今年秋收隻怕會有所影響,戶部官吏請求朝中對東北減免賦稅。
兵部少不得又得提醒一下朝中用兵的糧草開支,到時候拿不出糧食來,你戶部給想辦法?
一群人為減不減賦稅的事情爭執不下,明晰帝幹咳一聲道:“太子,你以為呢?”
“兒臣以為,這賦稅無需再減。”
那一刻,很多人都在明晰帝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失望的震怒,太子無德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其他人也沒什麼好驚訝的。
隻聽李徹又繼續說道:“萬安元年,東北曾遭遇特大蝗災,賦稅減免三成,後來因十月冰雹直接減產,也曾減免賦稅三成。再從萬安三年到五年期間,曾風調雨順,糧滿倉滿,待朝廷對東北多有寬縱之策,賦稅未曾增加。交疊累積至今,就算今年收成不好,賦稅也不該一減再減,沒加稅已經算是好的了。”
他的一番言論讓百官忍不住刮目相看,沒想到這個平日裏不學無術的太子殿下,居然對朝中政務如此上心。一條條,一樁樁的說出來,分毫不差不算,還條理清晰,好像早有準備一樣,聽的這些官員都忍不住看向戶部尚書,是想問問他,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
戶部尚書王平安也對太子有所詫異,不過還是衝他露出了讚賞的笑容。
“老臣以為,太子所言極是!”劉升忽然出列,帶頭讚同太子的建議。
這麼一說,百官也都紛紛效仿。
這朝中風雲突變,朝不保夕,就算死死跟著的主子也有一天會淪為階下之囚。現在他們心裏已經跟明鏡似的,跟著誰也不如跟著相爺,相爺說的,那總歸是沒錯的。
明晰帝沒有說話,掃了一眼殿前百官,以劉升為主的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