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我馬上回。”再聽那邊,她媽媽早已“砰”的一聲,重重掛斷了電話。
完了,看來,媽媽的怒氣不小。該怎麼應付,她心裏一點想法都沒有,腦袋鈍掉似的,六神無主。
顧濁一陣風似的跑去臥室,在一陣風似的跑出來,手裏多了兩套衣服,他穿上,再過來,遞給陳清水一套。“快穿上。總之,先不要慌,我陪你回去看看再說。”他很鎮定。
陳清水則不然。穿衣服的雙手一直在抖動,越急越套不上。她先是微微點了頭。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急急忙忙抬眼,眼神頗為哀怨,“都怪你,都怪你,非要,非要……”話未說完,臉先紅了一片。說著,惱羞成怒,作勢又要去捶他堅硬的胸膛。他及時閃躲,不料,褲子套到一半還僵在腿彎的她一個趔趄,就要摔倒。他眼疾手快的去扶。看著她微垂下的忽閃忽閃的睫毛扇子一樣起舞,不禁心中一蕩,九曲回腸。眼裏生出戲謔揶揄,“非要,非要什麼?你說啊?嗯?”
陳清水不敢再看他,套上褲子,飛也似得逃跑。
“哎,脖子,那裏有……”他指著她的脖子,說到半路,忽然眼睛一動,戛然而止。還好,她已經開了門,走出去了。他趕緊跟上。
越接近家,陳清水的心裏越恐慌,敲鑼打鼓搬地熱鬧非凡,心裏的鼓點越來越重,越敲越快,有一瞬,陳清水有種錯覺,她將會因心跳過快而死。
果然,遠遠地就看見,院裏正中間方向的房子裏,燈火通明。她的媽媽,想必正坐立不安,於房中來回踱步。恐怕,怒氣早已積到快要爆發的地步。
隻是,陳清水沒料到,她所想的,永遠過於簡單。
陳清水攔住跟過來的顧濁,對他勉強一笑,搖搖頭。顧濁會意,眼神裏,充斥著擔憂。還有一絲複雜,一閃而過。陳清水無暇顧及,沒有去深究。站定,深深呼上一口氣,眼裏充滿堅定。抬頭挺胸,跨過大開的房門,輕輕走了進去。
“媽,你吃……”
“跪下!”陳媽從裏間衝過來,手裏還拿著沒來得及放下的碗筷,隨手一撒,摔在地上。碗裏的飯菜,掉了一地。食指直指陳清水,因怒氣而微微顫抖。瞪大了眼睛。
陳清水嚇的腿一軟,癱軟在地,趕緊規規矩矩跪好。看來這回,媽媽真動氣了。
“去哪了,說!為什麼這麼晚不回家,去哪裏鬼混了?我平時怎麼教你的,說呀!”她氣得一巴掌拍在茶幾上,響聲震翻了天。
陳清水嚇得一抖。嘴裏帶著哭腔,眼淚刷刷地掉落。
“我,我在顧濁家……”聲音越來越低。
“好啊,三更半夜,跑去一個男生家裏,陳清水,你真是好樣兒的!”陳媽的聲音更大了。
“我跟他在討論問題!”陳清水明白成敗在此一舉,一定要裝得像,於是,抬起頭,義正言辭。
屋外,貼著門偷聽的顧濁忽的一拍腦袋,閉了眼。陳清水,你這什麼爛借口!明擺著找抽嘛這不是……
“討論問題,三更半夜……”陳媽忽的生生頓住了,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定定地望著陳清水的脖子側麵,說不出話來,再看她的嘴,登時氣血上湧,火冒三丈,直直紅了眼。衝上去,二話不說,一個耳光扇下去“下賤!”
陳清水被她扇得滾了個滾,頭直直撞到櫃角,撞出了血。屋外的顧濁一聽裏麵劈裏啪啦一陣作響,心裏直覺不對,衝進去。
陳媽卻像沒看見他似的,徑直向陳清水走過去,“你說不說實話?我陳芳怡怎麼就生出你這樣下賤的東西!”
陳清水掙紮許久,甩開顧濁伸過去的手,不管怎樣努力,都是徒勞。索性就癱在地上,抬起頭,濕氣氤氳的雙眼瞪得大大的,隱忍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你不都知道了嗎?還問做什麼?反正我就是下賤了,稀泥扶不上牆。”
“你!你!好,你作踐自己還對了是嗎?”陳媽也濕了眼,眼眶紅紅的,一個巴掌,又要下來。
“你打吧,打死我算了。你又有多清高,還不是生了我,沒人要!”陳清水口不擇言。
都說說出去的話就像釘在牆上的釘子,就算拔幹淨了,那釘進去的殘缺不齊的痕跡,永遠都會殘存在人的心上,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