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裏忍不住的一陣殘忍的興奮,清水,看你能忍到何時?嘴角勾起的卻是苦澀的自嘲,眼裏,霧氣彌漫,發出嗜血的光芒。
人大抵都是自私而又矛盾的動物,不堪寂寞,不想獨自一人憂傷。總是想法設法拉一個人下水,這樣,就相當於陪伴,驅逐內心微不可見的落寞。看著被自己拉下水的人疼痛的麵部扭曲了,卻又開始一絲一絲不忍心。同時,心底裏那種如影形隨的畸形快感來得如此之強烈。
陳清水的不買賬,在顧濁看來,像是對他的一番羞辱。如此,原本簡單的事情,變複雜了。感情裏,永遠不缺,屢見不鮮的就是作繭自縛。
陳清水的心境,何其複雜。那裏有半分顧濁所看到的表象的輕鬆。她獨自傷心,獨自難過,在夜深人靜落寞的時間裏,獨自哭泣。
她其實也感到由衷的挫敗和無力,太害怕失去,她總是不由自主地去揣測他心中所想,可很多時候,他明明就在他她的麵前,但她就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愛若被一方設了防,再如何努力始終隔著一道牆。她如今,連推開這道牆的勇氣都消失了。無能為力的感覺肆虐的張揚,讓她厭惡。
猜不透,那便隻有枯坐,苦等。孤掌一盞燈,遙望歪歪斜斜的遠方,遙望虛無。一麵期盼,等待的時間能有所縮短。一麵,內心癱軟無力,如若不能長久下去,那就多等待一秒。讓她多做一刻的夢也是好的。
等待後麵是等待,更沉默的等待,然後咬緊了牙關,等待更多的等待。直到她枯竭為止,說她傻到無可救藥也好,說她愚笨偏執也罷。左不過是一個結果。醞釀的足夠,她也不定能承受。
先讓她的心微涼一段時間吧,放任彼此自由的呼吸。時間帶著假象流淌了這麼久,是時候沉澱出真相了。
她需要整理,獨自在黑夜裏尋找,一個微乎其微的,兩全的可能性。之後,再緊鑼密鼓也不遲。她縱使孱弱,一旦恰入偏執之處,誰也無法撼動。
前天到今天,他都沒回來。幾十個小時,不曾在她眼前出現。許久不曾露麵,空留想念。陳清水心裏的餘怒和耿耿於懷在突兀的擔心和焦灼麵前,顯得微不可聞。孰重孰輕,不言而喻。
陳清水饒是再氣他,再失望。到底,維持的時間久了,內心的偏執也就淡了。屢次發生爭執,先低頭的總總是她。這次,再做一回老好人吧。男生有男生的脾氣和剛性,大多數是吃軟不吃硬。
想了,也這樣做了。
從抽屜裏拿了零錢,這荒郊野外的,哪裏會有公車站,這一段路,要走很遠。陳清水自搬進之日起,雖不至於足不出戶,但,最遠,也沒到公路。不知是不是顧濁的刻意,每次出門散步,都是點到為止,圍這屋子轉悠。抽屜裏的錢,都是李阿姨買菜剩下的零錢,她抓了一把。不忘拿上手機,穿戴整齊。
三月的夜晚,微涼。
這一帶且不說無人,就連路燈都是散發著慘淡的微光,多多少少,灑照不均勻。陳清水一出門就後悔了,夜深氣涼,應該多披一件衣裳,現在的身子底,不如以前。她茫茫然立在路邊,左顧右盼,光顧著出來了,可是,該去哪裏找他呢。電話?她開始撥電話,已關機。
顧濁,料事如神。恐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一天,她舔著臉去尋他,所以,幹脆關機?想到這裏,陳清水的心裏不禁一陣淒涼。不是沒有想到此處,從開始,這場感情裏,處於被動狀態的就是她。愛的多的,也是她。愛的卑微的,更是她。處在祈求的一方,總是付出的多一些。大多數的感情,都是靠這種方式維係,寧可苟延殘喘,也舍不得放手。
總有一天,會疲憊不堪。
也許,是年少,彼時豆蔻,以為自己擁有不會受傷的能力,一場情感裏,有足夠的資本揮霍。長大後,就會明了,感情是放在天平上小心計量,你給我幾分,我還你多少,可以付出的東西是那麼有限,再也經不起虛擲和揮霍。終究是經不住似水流年,逃不過此間少年。那些無謂和勇氣,伴著年華,會隨風而逝。
現在嘛,韶華猶在,何須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