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永年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轉過頭,微微傾身。陳清水看他的側麵,濃眉微蹙,疑惑道,“小卓子,什麼爺爺?”
“啊,就是前幾天在醫院……”小桌子剛要說話。陳清水猛地一拍他的小肩膀,作驚呼狀,“陳小卓!跟你說了不要把油弄到衣服上!你又不聽話,媽媽要生氣了。”說罷,一閃而逝的尷尬和緊張,一張秀氣的臉緊繃著。
有些淩厲的氣勢把小卓子嚇了一跳,委屈的皺起圓溜溜的大眼睛,一雙小手攀著媽媽的衣服,試圖撒嬌。陳清水卻不予理會。
孫永年馬上圓場,“清水。你看你,嚇壞孩子了。小卓子,你不是故意的哦。”說著,衝小卓子擠眉弄眼。
小卓子精著呢,收到信息,一副委屈的可憐兮兮樣,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陳清水一陣無奈。放鬆了心神。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轉移話題。潛意識裏,她並不想讓孫永年知道。
孫永年調整姿勢,正了身子繼續開車。隻是一雙眼睛顯得愈發深邃,意味不明。他不傻,知道陳清水在幹什麼。他有些疑惑,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車子裏,兩個大人各懷心思。隻有可憐的小卓子,夾在中間。進退兩難。於是,扁了嘴,抽抽搭搭的小聲哭泣,以搏媽媽的注意力。
顧濁今天本來是要去美國分公司出席一個剪彩儀式的。但是,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是那一張小小的臉。外公也說,那孩子遲早要認祖歸宗的,不如趁現在,好好聯絡感情。他一陣頭痛,陳清水那個擰巴的女人顯然不打算合作。所以,這不。推掉了剪彩儀式,隻是為了給那小家夥買個肯德基全家桶。那天在醫院,小家夥特地說了這事兒,可憐巴巴的看著電視裏打的廣告流口水。顧濁到底不忍心。
其實,對於這個孩子。他並沒有太多的實感。畢竟,突然冒出一個這麼大的孩子。還是自己的種。任誰都不太能適應。他並不是不高興,相反,心裏的喜悅來的很強烈。隻是,他向來冷情,這種初為人父的驚喜他不清楚該用怎樣恰到好處的表情表現出來。
他支著下巴,俊眉微蹙。側目,看著副駕駛座上那一個大大的全家桶發呆。說實話,剛才跑去買的時候,他很局促。從來不曾出現在那種嘈雜的地方,身上價值不菲的西裝革履與稍顯破舊的櫃台和熙熙攘攘的人群,顯得格格不入。最好待會,小卓子把這些東西全部吃下去。不然,他可保不準自己會不會生氣。
破舊的小區,連路燈都是陳舊的微光。顧濁待在車裏,頻頻看表。隔五分鍾抬頭看一次,四樓房間並沒有亮燈。
夜深人靜,終於有點響動。卻是對麵開來的一輛半舊不新的寶來。在他麵前幾米處,停住。首先下來的是個穿休閑服的男子,再是一個嬌小的女人,懷裏抱著一個熟睡的孩子,顯得有些吃力。下得車來,那穿休閑服的男子體貼的從女人懷裏接過小孩子,兩人踩著初冬的寒氣和微薄光亮,上樓。
顧濁抓著方向盤的手驀地握緊,青筋突兀。清俊的麵容上,緩緩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如深潭幽遠的眼裏卻無絲毫笑意,有的隻是愈加陰森的沉寂,深淺不明。
孫永年是在一片黑影中見到顧濁的。準確的說隻是一個模糊的側麵。但他還是認出來了。屬於顧濁獨特的氣場和存在感。他又聯想到方才車內被陳清水急急忙忙打斷的小卓子的話。一切,驟然清晰。
“好久不見,孫永年。”顧濁披著黑夜的氣息,雙手抱胸,一隻腳著力。一派閑適自在。他的眼裏像是蒙了一層初冬的霜露,更顯深邃。嘴角微揚,恰到好處的客套。
“顧濁,你怎麼在這裏?”相較於顧濁的高深莫測。孫永年卻是皺了眉路,開門見山。
兩個同樣高大的男人站在頗為破舊的樓底下,氣氛不見得多輕鬆。當然,也沒有到箭弩拔張的地步。
顧濁聳肩,繞過這一話題。正了身形,嘴角的笑意擴大,“介意和我聊一聊嗎?”看似隨意的語氣,狹長的桃花眼一眯。
孫永年顯然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牽扯,率先走出樓道。
顧濁跟上去。
走了幾分鍾,到轉角。孫永年停住,側身。
“顧濁,我不知道你是出於什麼意圖,這麼多年後又來找她。我也不關心。但是,有我在她身邊的一天,你休想再傷害她!”孫永年伸出食指,毫不掩飾的警告。俊秀儒雅的臉即使染上薄薄的路燈揮灑的殘光,仍舊可以看得出情緒的起伏。他有些激動。不算大的聲音在寂靜的夜尤顯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