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雖然給那個時代的帝國百姓帶來了很多災難,然而,大漢帝國在他手中響徹宇宙。作為一代偉大的帝王,其最重要的任務並非是使百姓安居樂業,也不是使經濟發展,這些隻是曆史對普通帝王的要求。一個真正偉大的帝王是需要讓自己的帝國在天下有話語權,有威嚴,他能讓其所領導的帝國不會成為其他民族和國家恥笑的話柄和在其他民族和國家那裏得到懦弱的代名詞。他應該懂得並可以為自己的帝國複仇,他應該把帝國百姓的安樂暫時放在一邊,他應該讓這些帝國的百姓知道,倘若一個人不能為祖先複仇,那就等於是在屈辱與無尊嚴中活著。這樣的活法倒不如去死。
一
武帝是個把優點與缺點都發揮到極致的帝王,中華民族曆史上幾乎沒有一位帝王能與他的武功相比,而也沒有一位帝王可與他所鑄造的一切“大禍”相提並論。
曆史行進到漢帝國武帝時代時,三代離這個帝國並不遙遠,漢帝國之前的秦帝國雖然將三代的“政教合一”之中的“政”拋棄了,然而卻把“教”或隱或暗地保留了下來。這種“教”在今人眼中或稱為迷信或稱為宗教,而在時人心中,這則是一種被稱為鬼神的令大多數人都深信不疑的思想。武帝信仰神仙學說之堅篤,追求飛升意念之執著,為鬼神活動付出代價之巨大,不但為他的前輩所望塵莫及,即使是後來忠誠於鬼神的帝王也不能望其項背。
正是這種對鬼神思想的信奉,武帝自其執政後期,便開始了無休止的郊祀、封禪和求仙活動。他所做的這一切的最根本目的就是為了神化皇權,飛升登仙。按傳統所解釋,所以要“祀”,是昭告祖宗,通神明。所祀的對象為神鬼思想所認為的五帝。武帝在這方麵可謂大下苦功,令人在長安東南郊立祠,每年春秋兩祭。至於封禪,似乎是武帝最喜歡的活動之一。傳統解釋封禪為:“易姓而王,致太平,必封泰山。”因為:“天命以為王,使理群生,告太平於天,報群神之功。”帝國的諸多術士普遍相信,倘若得到當年黃帝所遺留下來的天書去封禪,則可以登仙。武帝歎道:“如果真能登仙,我當棄妻兒為敝履!”於是,從元封元年開始的第一次封禪,武帝終其一生,封禪達到了五次。當時的交通並不發達,幾萬人從長安城出發到達山東泰山,動用的人力與物力資源難以計數,僅一次封禪,所花費的金錢之巨大可想而知。
然而,武帝所考慮的卻並不是帝國能否支撐得住自己的折騰,其對神仙學說的癡狂迷戀,沒有人可以解釋,也沒有人敢於向他詢問這種心理的來源。在帝國的諸多術士們看來,早在帝國初年,流行在中華大地上的鬼神學說就已經大有市場。隻不過因為整個帝國都在為諸多存在的弊病疲於奔命,所以,沒有帝王肯有心思來理會這種學說。文帝雖然凡事必卜,然而不過是他的個體行為,他並沒有把這種迷信的行為帶到整個帝國中來。然而到了武帝時代則大為不同,整個帝國仿佛如同一艘順水而行的大船,又碰上風平浪靜,所以,必要的折騰自然也就開始了。如果僅僅說,武帝的折騰是對前輩神鬼思想的繼承,那倒小看了這位帝王。除了他深信不疑外,他還希望通過鬼神思想這一工具製造出一位赫然超塵的人間至上神,這一神仙是獨裁的,是乾綱獨斷,惟我獨尊的。
在封禪希望登仙不果後,武帝又通過各種手段來強化自己的登仙。在他最愛的王夫人死後,武帝用一位方士的建議,在夜晚獨自一人呆在一個帳子裏,設蠟燭與酒肉,然後“致其神”,並忘情而歌:“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姍姍其來遲?”接著就是煉丹,一位方士建議他,化丹砂為黃金,用黃金作飲器,用此器飲食可延年益壽,益壽而可見蓬萊仙人。第三種方法是求神山。諸多方士都認為渤海上有蓬萊、方丈、瀛州三仙山,山上住著神仙,神仙手中有不死之藥。武帝曾派出多人向此山尋求,並幾次親臨海邊監督。但在多次未果後,武帝再次聽從了方士們的建議,派人在有神仙出沒的地方等候,名曰候神。然而,這種種方法都不可能滿足他的願望,因為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神仙,武帝不過是在與虛無縹緲做生意,其無論付出多少都不會得到一點回報。
在今天看來,武帝對神鬼學說的渴望以及忠誠似乎顯得尤為可笑,然而,我們所不知道的是,武帝在神鬼學說上所做的種種行為卻被時人認為是探索,用今天的話而言,無論是招魂還是煉丹,或者尋找神山,更或者是封禪都屬於科研項目中的一種。帝國的大多數百姓包括一批政府官員都認為,武帝所采取的一係列尋找神仙的行為是對帝國的貢獻,如果真的有一天,武帝的願望得以達成,那麼,整個帝國的人民都將受到益處。
我們不能以今人的思路來否定武帝當初的行為,因為武帝所進行的一切關於神仙的舉措都是帝國政治的一部分,倘若他的種種舉措不會受到歡迎,必將有一股勢力出頭群起而反對。獨裁政治下,其所反對的力量固然微不足道,但沒有大規模的反對卻恰好說明了武帝所進行的種種項目開發無疑是被帝國整個階層所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