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腳醫生是個年近六十的清瘦老頭,對於周兵的惱怒,一點不往心裏去,好似沒聽到一般,繼續有條不紊的洗手,將手仔仔細細地來回洗,看都不看周兵。
周兵很少向人道歉,也不習慣向人道歉,但為了楊一,隻得衝赤腳醫生低頭,強壓住心頭的火氣,將天生的大嗓門壓低說道:“您趕快再給瞅瞅啊,孩子這個睡法,肯定不正常,會不會是中風啥的?”
赤腳醫生洗幹淨手,也不用毛巾擦,甩著兩隻手,邁步向診室外走去。
周兵趕快搶在醫生前,寬厚的身板將門堵了個嚴實,賠著笑臉說道:“我錯了,我剛才態度有問題,您千萬別跟我計較啊,孩子的病要緊,您別不管啊!”
赤腳醫生聽到周兵認錯,這才一轉身走回書桌前,在木椅上坐下,望著躺在床上熟睡的楊一,皺起眉頭說道:“這孩子叫楊一,是楊建國的兒子的吧?”
周兵站到楊一旁邊,趕快點頭。
赤腳醫生想了想,伸手打開一頭沉書桌櫃門,從裏麵拿出一個鐵飯盒,拿著鐵飯盒站起身,走到床前,將鐵飯盒打開,裏麵一條白毛巾上,別著長長短短很多銀針,從中抽出一支,對周兵說道:“你摁牢他。”
周兵趕快把手輕輕搭在楊一肩膀上。
赤腳醫生捏著針說道:“你得使全力,腿也要一並摁牢了。”
周兵看到醫生手裏的銀針,知道這是要紮針灸,但為啥還要摁牢了,就完全不懂了,於是費解地抬臉望向赤腳醫生。
赤腳醫生搖著頭歎口氣,將手裏的銀針又插回鐵飯盒的毛巾上,拿起飯盒蓋又蓋了回去。
周兵著急地說道:“您不是要紮針灸嘛?趕緊紮啊,我摁牢他就是了。”說完伸出自己粗壯的雙臂,分別摁住楊一肩膀和雙腿。
赤腳醫生依然是擔憂地搖搖頭,問道:“你有楊建國力氣大嗎?你要沒他力氣大,你肯定摁不住。”
周兵從沒跟楊建國比試過,但自己當特種兵時,力量那是勇冠三軍,心說自己摁個毛孩子還不跟玩似的,自信滿滿地說道:“你盡管放心紮,保證摁得住。”
赤腳醫生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周兵,看著周兵比楊建國塊頭還大一圈,於是又重新拿出銀針,手指一撚,一手扶住楊一頭,銀針向頭頂的“當陽”穴紮去。
銀針剛剛刺入一半,熟睡中的楊一突然猛地抬起一支手臂,周兵完全沒想到,楊一的力氣如此之大,被一胳膊就給掄出去兩米多遠,楊一抬起的手臂,準確無誤的抽在赤腳醫生臉上,給赤腳醫生一個清脆又響亮的大嘴巴,赤腳醫生被抽得在原地轉了兩圈,昏頭轉向地趴在了地下。
打完人的楊一,並沒有醒過來,放下手臂,繼續昏睡,發出細而均勻的呼吸聲。
楊一躺的破床靠在牆邊,周兵被楊一掄出去,貼到了急診室另一邊牆上,完全懵掉,看看躺在床上依然熟睡的楊一,又看看躺在地上的赤腳醫生,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赤腳醫生氣急敗壞地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維持形象,如潑婦罵街般指著周兵:“你奶奶的,讓你摁牢摁牢,你他娘的為啥不摁牢了。”
周兵看著赤腳醫生紅腫起來的半邊臉,指著楊一驚駭地說道:“這孩子到底是睡還是醒,咋這麼大勁頭啊?”
赤腳醫生捂著臉說道:“我他娘咋知道哪來這麼大勁頭,前年,這娃得了重感冒,燒得人事不醒,楊建國抱他來打針,楊建國把他死死摟懷裏,才讓我打針,我一開始也不理解,打個針需要這樣嗎,但退燒針一紮進這娃皮膚裏,這娃這開始掙巴,楊建國下死勁才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