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輕易求人,並不是消極處世。活在世界上,誰也不能完全把握自己命運的方向盤。有時候,真的需要別人那一點小小的點撥,才能順利駛上幸福的航道。可有些人,卻總是無度地浪費這難得的點撥。
不輕易求人,是一種簡單的生活方式,也是一種智慧的處世方式。不輕易求人,把好鋼用到刀刃上,困難才能迎刃而解。
無影龍套
文藝界流傳有“黃門四傑”之說,其中黃宗江、黃宗英都是享譽國內外的文藝家,黃宗漢則是著名企業家,唯獨黃宗洛,演了一輩子小角色,隻算是混了個臉熟,因此,他自稱“著名龍套”。
其實,這小角色演好了,也不是件容易事。排演《龍須溝》時,黃宗洛和其他幾十個群眾演員一起走街串巷,像魔怔了一樣體驗生活,回來還要寫演員日記、角色自傳,雖然他們在戲中不過就是露一下臉而已。他在《茶館》中扮演鬆二爺,第一幕和第二幕之間隻有幾分鍾的換裝時間,卻要表現出相隔十多年的時代變遷,小辮、牙齒、衣著甚至裝飾都要一絲不苟地搞出差別來,鬆二爺一出場,“嘩”,掌聲一片,這就是功夫。
但是,認真琢磨角色和戲,並不一定能演好,太認真太入戲的“龍套”容易陷入另一個怪圈,即搶戲。因此,黃宗洛總結了一個經驗:“越是有戲的角色越要悠著勁,見悲節哀遇喜忌逗。如果逮住戲不撒嘴,編、導、演朝著一處使勁,極盡渲染之能事,不偏也得邪……已然寫足了的戲,早晚是你的,大可不必再傷多餘的腦筋。”我猜,這經驗一定是黃宗洛從自己的演出中總結出來的。他跑了一輩子龍套,知道龍套的位置。當年,國慶節觀禮,梁思成負責設計天安門上的觀禮台,他在不起眼的位置搭了幾條木板,來賓往上麵一站,高瞻遠矚,視野廣闊,還不影響整個宏大的場麵,這就是最高超的技巧。假如把幾組富麗堂皇的建築搬到天安門上,倒是舒服了,但整個布局都將大打折扣。一個出色的龍套也是這樣,需要出現的時候,滿屏都是你,需要消失的時候,立即消失,且不能留下任何痕跡,要給主角騰出所有的空間。如果你已經離開了,觀眾還在尋思:“剛才那個小角色挺不錯啊,什麼時候再能看到他呢?”甚至沒有注意到主角已經出場。這個龍套就是失敗的。別說龍套影響不大,一個時刻留影的龍套常常因為突出了自己,而把整出戲搞砸鍋。
不輕易求人
我有一朋友,人前愛自稱洞察了人情冷暖,動不動就說人情冷漠,世事滄桑,看那陣勢好像輕易不與任何人往來似的。然而事實卻恰恰相反。在辦公室裏坐著,實在無聊,抄起電話來就撥熟人的電話號碼,除了閑扯些“最近好嗎?”的話,就是沒完沒了地讓別人給他辦事——找某張報紙上的一篇文章,代買一張無關緊要的球票,替他打聽一下股市行情,幫他問一下某件商品的價格。說完之後他說把這些事忘了。可是朋友正兒八經地把他的話當成一回事辦完以後,他卻輕描淡寫地“謝謝”便沒了下文,也不管對方為此付出了多少的口舌和奔波。
有一次,我見他義憤填膺地坐在辦公桌前痛罵某某朋友無情無義,不夠意思。一打聽,原來是他為了兒子工作分配的事把電話打給那位朋友。那位朋友一聽是他的聲音,立刻冷淡地說:“有什麼話快點談,我正忙著呢!”一句話讓他的心涼到了極點,再無心談及正事,掛掉電話便大發感慨。不過,我想,那位朋友肯定是厭倦了他的瑣碎,實在不願再受此人的驅使了。
人情如同存款一樣,一天天,年年月月積攢起來的友誼我們一定要懂得珍惜。除非必要,否則不輕易使用它們。有些人像揮霍金錢一樣,零零碎碎地就把它們用掉了。等到自己急用時,打開看看,卻發現裏麵已經空空如也,這隻能怪他們自己。另外,一些舉手之勞的小事,明明自己能做卻總是麻煩別人,也是對朋友的不尊重。也許自己還意識不到,但事實上他已經把自己在朋友心中的位置放得越來越輕了。有事沒事就喊“狼來了”,朋友為他的“狼”疲於奔命。三番五次之後誰還相信他的“狼”?
不輕易求人,並不是消極處世。活在世界上,誰也不能完全把握自己命運的方向盤。有時候,真得需要別人那一點小小的點撥,才能順利駛上幸福的航道。可有些人,卻總是無度地浪費這難得的點撥。
不輕易求人,是一種簡單的生活方式,也是一種智慧的處世方式。不輕易求人,把好鋼用到刀刃上,困難才能迎刃而解。
天下無災
2008年9月的一天,一個文友在某網站上瘋狂地找我。她說給我發了站內短信,讓我迅速查看。我看了,心裏猶疑不決。她說,她一個朋友是搞業餘地震預報的,最近根據自己的推測,長春一帶可能會發生9級地震,時間就在某日下午三點之前。她也覺得不一定靠譜,但又不敢完全否定。天地大事,沒人可以拍著胸脯保證它一定怎麼怎麼樣。文友說,我在長春就你這麼一個朋友,不告訴你我心裏不踏實。
我知道文友是好心,但她把問題拋過來,讓我決斷,我也矛盾了。左思右想,決定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看看時間,明天星期六,即是業餘專家確定的時間。我把來龍去脈告訴給妻子:“這事別搞得太張揚,咱自己當心就行了。”女兒聽到了我們的對話,神情緊張,要哭的樣子。她說,媽媽,我害怕。妻子說,沒事,有爸爸媽媽,什麼事都沒有。第二天,妻子把所有的存折證件放在包裏,帶著孩子去上美術補習班。我則到圖書館讀報。補習班緊挨著圖書館,萬一發生什麼事,互相有個照應。
我坐在圖書館二樓門邊,嘩啦嘩啦翻閱報紙,但心神不寧。我想到了死,想到了天崩地裂。中間上廁所時,突然感覺腳下一動,渾身一激靈,定神一看,原來是地下有汪水,滑了一下。我還跑到樓下去吸了根煙,抬頭看天,瓦藍瓦藍的,令人眼暈。幾片白雲一會兒變成鳥陣,一會兒變成筆記本電腦,玩得津津有味。多麼美好的世界啊。興致一來,我給好友老田打個電話,他還在睡覺,聽了我說的情況,哈哈大笑。我說你最好注意著點。他說幸虧你告訴我,告訴別人就算傳播謠言。
這句話嚇我一跳,這個罪名不小。但是,真正的謠言或許就這樣產生的。不排除有人喜歡故意蹚渾水,但在一切處於將信將疑狀態,沒有一個明快的結論時,除了聽風就是雨,你還能怎麼辦?技術條件沒法讓我們足夠信任專家,我們該信誰?業餘專家,還是謠言?
一個上午平安地度過,一家三口中午吃火鍋。女兒早忘記了我們昨晚的對話,很開心地涮青菜涮肉片。周圍的人個個滿麵紅光,吵吵嚷嚷,一派市井喧囂。淹沒在幸福的人群中,我也吃得滿頭大汗。出了飯店門,陽光燦爛。我又給另外一個朋友打電話,探討9級地震的威力。朋友說,9級地震基本就是毀滅性的,跟原子彈似的,躲是躲不開了。至今誰也沒見過。但即使億分之一的可能,你也不能說沒有,萬一有了呢?然後,我把聽到的傳言告訴他,他覺得不奇怪。“歌詞這樣唱,幸福不會從天降,但災難會的……”
三點到了,我解除了心理上的界線,帶著妻子女兒回到寬敞的房間裏。一天,跟平常的每一天一樣,過去了。但我仿佛真的經曆了一場震蕩,重新打量周圍的一切,感覺它們比美好還美好。
美好,災難……
謊言接力
父親去世了。費了好大的勁,下崗的母親終於找到一個做保姆的工作,每月400元錢,加上最低生活保障金,母女兩個省吃儉用,也還夠花。女兒上初三,需要加強營養,但女兒說:“你看我多壯啊,不減肥就不錯了!”說著伸出胳膊做大力水手狀。
這天清晨,母親起早去雇主家。走到半路,迎麵搖搖晃晃開來一輛小麵包,母親躲閃不及,被撞個正著!人們急忙把她送到醫院,一檢查,她身上多處骨折,長時間昏迷不醒。肇事車的車主趕來了,交警趕來了,記者也趕來了。
經過緊張的處置,一直到下午,母親才醒過來。她迷迷糊糊地四處打量了一周,看到沒有自己的女兒,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母親說:“女兒還不知道我出事呢,這兩天女兒正在參加會考,今天是第一天,我被撞的事你們千萬不能告訴我女兒呀!那會影響孩子的,我家沒有電話,記者同誌,我把鄰居李叔家的電話告訴你,向李叔講明後讓他替我說個謊,就說我這邊雇主家的病人急需照顧,這幾天暫時脫不開身不能回家了。讓她自己照顧好自己。”
記者含著眼淚撥通了李叔家的電話,電話那頭也哽咽了:“唉,怎麼倒黴事都被這樣的好人攤上了?你放心吧,我一定幫她把這謊言編好!”
所有到場的媒體——報紙、電視台、電台記者都沒有對這起車禍做報道,他們擔心那個可憐的女孩知道這個消息。
第三天,女孩走進母親的病房,趴在她身上哭了:“媽媽,我來看你了。”母親輕撫著女兒的頭發說:“好孩子,考得不錯吧?”“考得不錯,不錯。”同來的班主任老師回答。
母女兩個聊啊,聊啊,聊得真開心。但女兒沒有告訴母親,在過去的那三天,她每天考試結束以後,都要來到病房的窗外,透過窗玻璃久久地打量親愛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