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離家(1 / 3)

李成陪兒子在家躺了一下午,傍晚的時候就出門去了。他並沒有責怪兒子丟光了銀兩,也不想去報官,而是滿懷信心地迎接日複一日同樣的挑戰。

過了觀音廟,再走過菜市口,當鋪就到了。老板一見他就高聲喊道:“李成兄弟,鎮上的人都說你兒子斷了腿,這一輩子都要拄拐杖了,是不是?”

李成笑罵道:“哪個龜兒子胡說八道?李飛隻是輕傷,睡一個晚上就好。”他笑著把懷裏的包裹丟進櫃台裏,壓低聲音說道:“老陳啊,我手頭緊,所以先當上這個。”

陳掌櫃打開了包裹,眼睛一亮,嘴上卻說道:“原來是李兄弟去年買的狐皮大衣啊!隻是今年冬天不太冷,這行頭可不值錢了。要不,我給你開張五兩銀子的當票?”

李成也不在意,接過銀子回頭就走。

“李叔,你今年春天裏欠我的五十兩銀子得還我了。”街角轉出幾個青年漢子,為首的一人嘿嘿冷笑道。

李成笑道:“阿燦,你等會跟我到賭場裏去收錢就是,急什麼?”

阿燦冷笑道:“本來也沒什麼。隻是你兒子去年拿把刀追殺老子十條街,讓老子名聲一敗塗地,這就不好了。”說著擺了擺手,他身後的幾個小混混立即把李成團團圍住。

原來是知道我兒子傷了腳就來找麻煩!李成心裏全明白了,怒道:“李飛隻是小傷,明天就好。我看誰敢動手!”

“人家說李飛連路也走不了,這輩子他都是個殘廢了!兄弟們,動手!”幾個人一湧而上,將李成按倒在地。有兩個本就吃過李飛大虧的混混乘機偷施鐵拳,將李成打得屁滾尿流。

“他媽的,就五兩銀子!這是利息,明天再還我五十兩,否則我見你父子一次打一次!”阿燦狠狠地踢了李成一腳,帶著手下兄弟大笑著走遠了。遠遠地有人見李成被打,都是敢怒而不敢言。除了李飛,還有誰惹得起混混頭阿燦?

李成坐在地上,腦袋裏一片空白。沒有賭本了,如何去賺錢過年?他每次大年三十手氣都好得要命,一個晚上就可以賺好父子倆大半年的開銷。但現在大年裏頭有誰會借錢給他!

不行,得找阿燦要回賭本!他一咬牙爬起來,回到當店裏借了一把刀子,艱難地向阿燦追去。

阿燦正在街頭麵攤吃牛肉麵,見他手拿長刀追來,不禁大笑道:“來啊,李叔,你往這裏砍!”說著伸長了脖子,等著他下刀。

如果李飛拿刀來砍他,他早就逃之夭夭了,因為李飛那小子狠起來自己的命都不要。李成就不同了,他還沒這個膽!

“你把五兩銀子還我,等會我再給你一百兩。”李成哪敢下刀,隻是哀求道。

“如果你輸了呢?媽的,當老子是白癡啊?如果你不是自己鎮上的長輩,老子今天就把你沉河!”阿燦劈手奪過了刀,狠狠地丟到古蘭河中。

人們都散了,隻有麵攤老板同情地看著李成說道:“兄弟,要不是你三年前借我的錢沒還,我也會幫你的。這樣吧,我請你吃碗牛肉麵,你早點走吧,不要讓我生意也做不了。”

李成搖了搖頭,漫無目的走在街頭。每戶人家都在歡笑,但他隻覺得全身冰冷。

這世界對於沒有錢的人來說,永遠都是末日,大年三十也不例外。

“你這殺千刀的!大年三十輸光了,還有臉向老娘要錢?去死算了!古蘭河有八尺深,老娘就不信淹不死你!”遠處有一個女人在痛罵她老公。

“死了算了。”一個聲音在李成心中低低地說道。他無意識地走向河邊,兩眼無神地看著水麵。沿岸的燈光星星點點的倒映在河水裏,微微搖曳著,似乎在對他發出呼喚。

李成呆坐良久,突然痛哭流涕道:“兒子啊,大年三十我也不能讓你過上一天好日子,為人父的還有什麼臉麵啊!我就去了,你自己保重吧。”說著閉上眼便往河裏跳去。

眼看著河水就在腳下,他突然感覺到一隻手將自己提了上來。抬頭四顧,卻不見人影,隻得長歎一聲道:“老天,難道我想死也不成嗎?”說完又縱身一跳。連跳三次,都被一隻手拉了回來。

“老天,你讓我死了吧。”李成跪倒在地,痛哭道。

“你命不當絕,所以想死也死不了。去古蘭寺吧,那裏有人能幫你。”他身後傳來一個飄渺的女子聲音,然後四周一片靜寂。

古蘭寺!明月禪師大慈大悲,我怎麼可以忘記了他呢?李成心中升起一絲希望,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起身向古蘭寺大步而去。

古蘭寺大門緊閉,裏麵沒有一盞燈火,李成叫了幾次門都沒人應答。和尚們都到哪裏去了?李成心如死灰,慢慢地走向與寺院相鄰的後院。那裏住的是明月禪師的孫女,老禪師說不定就在那裏也未可知。

閣樓上有一盞燈光,映照著一個女子的身影。這人想必就是明月禪師的孫女吧?李成想大聲叫喚,但哪有勇氣叫出聲來?

“爺爺讓我找人修繕寺院,我又到哪裏找人去?不如找個工頭,讓他叫人去。不知找個工頭五十兩銀子夠不夠?”那女子“劈裏啪啦”的打了一陣算盤,歎道:“五十兩太貴,四十兩最多了。”

李成在窗外大叫道:“姑娘,我隻要三十兩!”

那姑娘“哦”了一聲,下樓開了門,上下打量了一會李成,然後問道:“這位大叔,你可是李飛大哥的父親?”

“正是。莫非那小子得罪了姑娘?”李成大驚,汗水滾滾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