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豫了一下,執起酒壺,蹙眉輕聲道:“皇上,酒壺已經空了。”
奚成壁皺了皺眉,沒有出聲,羅暮這時搶過她手裏的酒壺,露出招牌式的嬉笑表情,“怎麼會是空的?你看——”仿佛還是從前,他依舊將她當做江晚魚,隻是那眼神當中的漠然,讓一切變得涇渭分明。
澹台婉玉難以置信地看著羅暮輕撥酒壺一處不起眼凸起,將清冽酒液倒入杯中,“人們都明白耳聽為虛,卻不知道,有時候眼見也不為實。”他放下酒壺:“人人都道我羅暮愚蠢好欺,隻有她不一樣,如今我想告訴你的是,別拿我當軟柿子捏,若是惹急了我,我也是會咬人的。”
澹台婉玉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她隻是看著那酒壺,看著那酒杯中散發著冷意的酒液,渾身似冰封。
自以為別人都入了戲,卻發現到頭來,入戲的隻有她一個人。
她深吸口氣,臉上滲出一絲慘烈的笑意。
事到如今,她已經沒有退路了,她曾無數次的低聲下氣,但不知是不是經曆過了榮耀與風光,心底的那份驕傲就深深紮根於身體中,她竟難以說出一句求饒的話。
正想開口,問問奚成壁打算如何處置自己,他卻站起身,負手走到亭外,看著夜色下湯湯如墨的湖水:“還有三個時辰。”他仰望著星月疏朗的夜空,輕聲開了口。
澹台婉玉不解其意,也不好隨意借口,就那麼沉默著,目不轉睛地看著桌麵盛滿酒液的白玉杯。
一時間,並不算寬敞的亭內,四人各懷心事。
馮安已經恭恭敬敬垂著頭,看不到臉麵,奚成壁背對三人而立,臉上冷漠一片,不辨喜怒,羅暮死死盯著澹台婉玉,眼中光澤變幻不定,一時溫軟一時犀利。
如果在此之前有人問他們,什麼都不做,就那麼幹幹坐上三個時辰,能不能受得了,也許這四人的回答都是否定的。
但現在,他們全都做到了。
夜晚似乎變得無限長,又無限短,當三個時辰過去,天邊露出一抹魚肚白時,一份戰事急報,被馬不停蹄地送入了皇宮,送到了奚成壁麵前。
“報——前線戰事大捷,我軍已成功奪回潼關,殲滅叛軍兩萬餘人,俘虜三萬餘,其餘叛軍倉惶逃離,上將軍請示,是否要繼續追擊。”
話落,在場之人,除了奚成壁以外,其餘三人齊齊色變。
羅暮猛地從石椅上站起,脫口道,“羅熔勝了?”以兩萬兵力對抗敵軍十萬,他根本就不抱希望,甚至為被主公任命為上將軍的羅熔擔心了好幾天。
奚成壁沒有應答,依舊保持不變的神色,看著逐漸明亮起來的天空:“不必了,讓他守好潼關,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
“是。”傳令兵得命,躬身退下。
羅暮歡喜得在原地打轉:“羅熔真的勝了?簡直不敢相信,我就知道這家夥厲害,果然沒看錯他!”說完,撓撓頭,對站在亭邊的奚成壁訕訕一笑:“當然,羅熔能取勝,跟主公的深謀遠慮和運籌帷幄是分不開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