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很欣賞劉仁軌的知人善任,他完全沒料到,這麼嚴肅的事情,竟然被劉仁軌用來報複同僚了。開會的時候,他說,李敬玄與劉仁軌當庭討論的細節,朕可是聽得一清二楚,敬玄舉例、排比,真可謂是如數家珍,讓他去西邊鎮守,的確是最好的選擇。李治點名李敬玄,李敬玄要哭了。
讓一個銓選天才選官和讓一個軍事白癡打仗,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李敬玄很有自知之明,他趕緊謙虛地表白,說自己其實啥都不懂。李治用讚許的態度表揚了他的謙虛,但李敬玄還在推辭。李治有些生氣,他斥責李敬玄,“仁軌就是要朕去,朕都他媽的萬死不辭,你還有什麼好推辭的!(仁軌須朕,朕亦自往,卿安得辭!)”李敬玄隻有領命,成為了洮河道大總管兼安撫大使。
五月,募集而來的猛士集結完畢,行軍途中忽然遭遇強冷空氣,一身夏裝的士兵凍傷無數,甚至有被凍死的。這是一個不妙的開局,李敬玄謹慎小心地上表朝廷,一是援軍有死傷,二是頭一次與吐蕃交鋒,唐軍大破敵軍。河湟古道(黃河、湟水交彙處)的咽喉之處,是唐軍與吐蕃交戰的地點,也是中原勢力進入河湟地區的必經之路。
初戰告捷,讓李治開始把心思轉向東部。
新羅恬不知恥地幫助大唐鎮守,監守自盜,口頭上服軟,但做出來的事情卻表現出不想臣服的樣子。到底要不要把新羅也滅了,把所有附屬國都劃歸唐朝管理,成為李治左右為難的大事。侍中張文瓘,老人家臥病在床,卻非要爬起來去麵聖,反對出征新羅。張文瓘認為,現在吐蕃為寇,大唐發兵西討,新羅雖然不順,但也未曾犯邊,如果又去東征,恐怕於公於私都不堪其弊!
上諫幾日之後,張文瓘病情加重,儀鳳三年(公元678年)九月初九薨,七十二歲。張文瓘是對的,因為單單吐蕃戰場,已經讓唐軍疲憊不堪。
李敬玄的十八萬大軍在青海東部與吐蕃大將論欽陵遭遇,唐軍指揮混亂,被攪成了馬蜂窩。因為地形不熟,李敬玄讓軍隊待在低穀,一動也不敢動,傻啦吧唧地等待吐蕃大軍從高處俯衝下來。大將劉審禮自顧不暇,所率精銳又全部戰死,被吐蕃人生俘。
李敬玄見劉審禮都被俘虜了,大驚,這才想起來要指揮一下軍隊。
他做領導狀揮揮手,用帶著哭腔的語氣喊道:“都愣著幹嗎,還不趕緊給我撤!”
大唐軍隊一路狼狽逃竄,逃到了承風嶺,一個可以作為屏障,供軍隊安頓的地方。至少,李敬玄是這樣認為的。
論欽陵讓跋地設尾隨而來,吐蕃大軍在承風嶺摸進,他們看到了搞笑的一幕。李敬玄又把軍隊屯在了低矮之處!不是,這是在開玩笑麼?李敬玄沒開玩笑,他做好了充分的準備,讓人在下頭挖了很多泥溝。跋地設莫名其妙,但他斷定,唐軍真的是逃命在此的,所以,他站在高崗,做出了鄙視的手勢。(聞審禮戰沒,狼狽還走,頓於承風嶺,阻泥溝以自固,虜屯兵高岡以壓之。)
怎麼辦,敵兵殺下來了,到底要怎麼辦?!
……
有計謀的快說,我什麼都不懂!
一個高大威猛的將軍站了出來,用極度自信的語氣對李敬玄說:“給我五百精銳,我能直搗黃龍!”
真的嗎?快!
大人隻需在此立等片刻,屬下去去就來!
去吧。
李敬玄長舒一口氣,惴惴不安地望著黑齒常之點兵、遠去,直到看不見這黑夜中的背影。李敬玄隻聽見山岡上一陣騷動,嘁嘁喳喳的響動,和哭爹喊娘的叫嚷,一段時間後,就隻剩下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