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鴻雁往來 (3)(1 / 3)

但是,阿爾瓦羅的照片也可以被“讀”作一種間離,一個創造更大空間的手段,以便讀者留在照片的另一邊,在世界的其他地方的報紙上“讀”到它。“不是我們這兒的事,”照片的讀者說,“那是墨西哥的恰帕斯,這一曆史的意外可以得到處理,可以忘記..而且遠在他鄉。”而其他的讀物會進一步予以確認:公共報道、經濟數據、穩定、和平。那正是20世紀終結處,原住民之戰的益處:重估“和平”,它猶如白布上的一個汙點,使白布為這玷汙痛心疾首。但閱讀所創造的距離會說:“我在這兒,照片上的事在那邊,遙不可及,微不足道。”

伯格先生,而我想像,作者和讀者在通過文本(“或經由形象”,我的另一自我堅持說)建立起的關係中,其最終的結果,是二者雙雙逃逸。某些因素對讀者產生了影響,賦予了文本意義,驅使他接近或背離。這一“休止符”充分地聯係著世界的新的分化,聯係著死亡與不幸的民主化,權力和金錢的專製,痛苦和絕望的區域化,傲慢和市場的國際化。它也聯係著阿爾瓦羅的(也是成千上萬和他站在一起的原住民的)決定,拿起武器,去戰鬥,去抵抗,去獲取此前他們被否認的聲音,拒絕鮮血的代價及其意義遭到貶值。

阿爾瓦羅的信息充分地聯係著那些傾聽的耳朵和張開的眼睛,去看,去聽,去理解,走近他,走近他的死亡,走近他流淌在城市街道上血泊,那城市始終無視他的存在,始終..直到去年的1月1日。鷹和蒼鷺同樣聯係著阿爾瓦羅之死,聯係著抵抗兼並的歐洲農民,聯係著起義對抗遭到滅絕的拉美原住民。它同樣聯係著那些在其貪欲中膨脹的位高權重卻陷入恐慌和戰栗的人們,不論他們看上去多麼強大有力,他們卻已在不知不覺之間,準備了他們的垮台..

以這種方式,我重申並向你致意,你寫給我們的信,和這些將送達你的字行和言詞旨在告知:鷹得到了消息,也理解了蒼鷺飛行的躊躇的方式。而在下麵,毒蛇戰栗著,恐懼著天明..

再見,伯格先生。祝你健康,走近些看吧:飛翔在高空中的蒼鷺看上去像一片小小的淘氣的雲,一朵升騰的花..

發自墨西哥東南群山起義軍副司令馬科斯

尊嚴無法習得

——致埃裏克·喬弗裏(法國)

1995年6月

“我看到西格羅讓孩童蒙麵並煽動高牆造反,我看到裏維拉釋放了那謎樣的、無名的、溫柔的共謀者。”

——埃裏克·喬弗裏

而我,在另一邊,看到我們自己遮起麵孔為了向世界顯現自己,脫去滑雪帽為了在敵人麵前隱匿其自身。舉例說:在最近的一次政府軍的掃蕩中,一個軍官向村民道別並向薩帕塔人致意。

他說:“四個月之內,我會回來的。”他們花了五個月的時間搜索薩帕塔人,卻一無所獲。“他們下了山回到村裏,我們就再也找不到他們了。”那個軍官說,想要說明他介入了一場荒謬的戰爭,他的敵人隱身顯露了自己,顯身卻隱匿無形。

我也看到了貝托(10歲,就要11歲半了,差一點就12歲了)顛倒了世界,證據是他送給我的一張用褪色的鋼筆水畫出的圖畫,在畫上,海洋是天空。天空是海洋。貝托為社區工作,現在已經是老資格了。他背柴上山,還讓和平隊的一位女人產生了複雜的情感。“海是什麼樣的?”貝托問,因此他必須麵對一大堆充滿了照片、圖片和文字的書本。義務教師開始給他解釋,以澄清那些對老師說來是重要的問題:海是個陽性還是陰性名詞。可貝托的問題隻是想知道飛機和直升機能不能在海裏飛翔。

“不能..”老師答道,繼續他關於密度、自然規律、空氣動力學、H2O、化學構成和其他語法規則的複雜解釋。

貝托給他叔叔捎信說,薩帕塔民族解放軍的要求中應加一條讓大海升上去,天空降下來。貝托認為這樣對海來說比較民主,每個人就都可以看見大海了,而他,貝托,也不用再為弄明白海是什麼而受那些解釋的罪,比如說,海和希望一樣,屬於陰性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