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後的景色總是最美的﹐白皚皚的大地﹐藍寶石一樣的天空﹐像是裝在玻璃瓶裏的童話世界﹐當溫暖的太陽滑上高空﹐雪罩的大地便進入天堂般的時刻﹐在這樣的世界哪怕是刺骨的寒風也是最溫柔的﹐當然……能坐在避風的地方觀賞無疑更遐意。
嘎吱嘎吱的踩雪聲不斷在林間響起來﹐幾個身影拖著長長的影子慢慢走過。
枯樹、白雪、腳印、背影――最尋常的油畫就展現在默石的眼前﹐平常但是美麗﹐唯一可惜的是畫麵塗上了一層淡淡的卻又清晰可辨的陰鬱。
默石連續抽吸著涼沁入肺的空氣﹐努力讓思緒維持在最清明的狀態下﹐意外的邂逅讓旅程添加了一絲不安的因素。
四名藍心正義使團成員如影隨形般緊跟在身後﹐幾十幾裏山路走下來依然寸步不離﹐五個人之間形成一種奇妙的默契﹐誰也沒有談及旅行﹐就這麼走著﹐這一切顯然不能用巧合來解釋。
回想昨夜﹐四人被揭破身份時的反應相當詭異﹐看上去就像是進行秘密行動時敗露了﹐其中兩個人的眼神中甚至透出了濃烈的殺意。
經曆了卡朗森林的那一幕﹐藍心正義使團多少讓默石有些好感﹐在一個國家的手中拯救了被追殺的孤兒寡母﹐這樣的義舉並非任何人都能辦到﹐如果卡朗森林那八個視死如歸拚命保護孤兒寡母的戰士代表了藍心正義使團﹐那麼這四個人絕對是偽貨﹐不過神色來看又不太像。
畢章他們各自的坐騎上都掛著至少兩個大麻布袋﹐鼓鼓囊囊裝滿了東西﹐像是貸物﹐但出貢這條路顯然不是商路的地方就不能不讓人懷疑了﹐也不能排除秘密運送特別昂貴的貨物的事情。
如果說最初還有一絲好奇﹐現在他心裏隻有懷疑﹐藍心正義使團即便在執行秘密任何﹐似乎也不需要如此鬼鬼崇崇﹐除非麻布袋中藏著不可告人的東西。
當然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的目的地是山嶺深處的大巫師居所﹐眼下一切事情都漸漸走上正軌﹐實在不願看到任何節外生枝的事件﹐因此一直無視四人的跟隨。
「加快速度﹐今晚不知道還會不會下雪。」希比特突然高聲喚道。
四個新同伴中﹐希比特是一行人的首領﹐金色的長發讓他顯得金光燦燦﹐背影下的希比特有著英雄的光輝﹐花岡岩般的身材﹐充滿魅力的氣息﹐然而看到正麵都會感到失望﹐純厚、樸實、簡潔、穩重的麵孔就像一塊普通石灰岩﹐沒有任何光彩。
皮膚白皙的道爾頓被戲稱為博士﹐似乎是因為他是一位教師﹐學識也算不錯﹐常常用教學生的口吻說話﹐長相就像他的腦袋一樣頑固死板。
希莉雅是希比特的妻子﹐看上去也就是普通的鄉村婦女﹐長得很一般﹐權骨上撒著幾點雀斑﹐棕紅色的卷發總是束左側﹐走起路來健步如飛﹐手裏總提著一杆黑色長槍﹐比她的丈夫還有活力。
相比之下﹐柯穆爾就長得猥瑣多了﹐兩撇小胡子掛在唇邊﹐小眼睛賊溜溜地亂轉﹐如果放在城裏大該很容易會被認做是色狼一類的壞人。
雖然不是被命令的對象﹐但默石還是加快了速度。
對於山區天氣的變化顯然來自山區的他更加熟悉﹐這種天氣說變就變﹐更重要的是四人一直尾隨至現在﹐濃烈的敵意滲透著空氣中﹐而且希莉雅刻意放慢速度走在最後﹐再笨的人也知道這是為了監視。
這片山嶺上全是脫了葉的禿樹﹐視線倒是不錯﹐隻是擋不住風﹐一陣陣寒風夾著雪花拍在臉上﹐冷得滲入骨髓﹐默石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眼睛迅速左右掃視了一遍﹐荒山野嶺渺無人煙﹐除了雪就是禿樹﹐在這種地方殺人往雪裏一埋﹐誰也不會發現﹐四個人也許會選擇殺人滅口。
盡管嗅到了殺機﹐但他並沒有打算立即逃走﹐四人在被揭破身份的時候並沒有立即出手﹐說明他們本身也在猶豫﹐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必要強行破壞建立的默契﹐畢竟他本身並不關心對手的目的﹐事實上他非常相信隻要他選擇另一個方向﹐四個人也未必會動手﹐這樣的荒山野嶺﹐即便通風報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一年的老鼠生涯真的讓他沾染上了一點鼠性﹐現在的他就像一隻狡猾的老鼠﹐眼睛一直在轉﹐但始終低著頭﹐右手牽著馬﹐左手扶著劍柄上﹐現在誰看不到他的表情。
「這家夥還真老實﹐看他那身肌肉﹐實在想不出他能這麼溫順。」
「有希莉雅看著不會有甚麼麻煩﹐放心吧！」希比特回頭看了一眼﹐在他的眼中默石就是一個灰心喪氣耷拉著腦袋的弱者。
「我還是不明白為甚麼一定要帶上這個小子走﹐讓他自己走不就好。」不用看希比特也能感覺到柯穆爾的森然殺氣﹐不過他並不喜歡同伴這種無法收斂的殺氣﹐泄露殺氣也就意味著喪失先手的機會。
「我原本不需要走這條路﹐但騎士國入侵力量半島的事情已經不可避免﹐這條路可以到達大巫師艾雷達索的隱居點﹐如果可以說動他﹐隻是一個詛咒就可以讓千萬大軍停下腳步。」
「原來你有這個打算﹐難怪……但這和那小子有甚麼關係﹖」
「大巫師可不是普通人能說動的﹐隱居了那麼久想必也不在乎我們運送的這些珍貴貨物﹐要想說動他隻能投其所好。」希比特回頭看了默石一眼﹐聲音壓得更低﹐「在他的身上﹐我嗅到了淡淡的靈魂氣息﹐靈魂氣息是很奇特的東西﹐隻有在靈魂和肉體之間產生裂縫才會出現。」
道爾頓和柯穆爾都吃了一驚。
「我也是學習巫術的人﹐比你們都熟悉巫師的力量﹐同時也很清楚巫師最喜歡的是甚麼﹐那就是一個充滿靈魂氣息的生命。」
二人勃然變色﹐此刻他們意識到被帶來的年輕人竟是要像祭品一樣獻給那個人﹐換取他們想要想的和平﹐此刻連最陰險的殺手也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眾神﹐請寬恕我這個罪孽之人吧！」朝天空做了個祈禱的手式﹐希比特神色決然地道﹕「他是我們最後的籌碼﹐也許這違背了正義﹐但為了阻止瀕臨崩潰的和平徹底破裂﹐我願意犧牲我個人的榮譽、生命﹐甚至受到眾神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