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眾人在暢快休息一夜後,辰時方才各自起身用了早點。陸展早在黃鶴樓定了頂層臨江的位置,侯眾人用完早飯後,便邀眾人同往黃鶴樓一行。
黃鶴樓,原是天下三大名樓之一。素有天下江山第一樓之稱。此樓臨水而立,雄踞長江之濱,蛇山之首,唐人崔顥更有“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之詩,其後名人騷客如織,更是留下無數詩詞,愈發為這座名樓增添了許多風采。
荼蘼久聞黃鶴樓之名,如今既倒武昌,自然沒有不去之理。當下重又換上男裝,欣然出行。陸茹原也有意同行,卻被陸展一口拒絕。硬是將她留下陪伴邢二妹。
眾人收拾一番,仍攜了慧芝,同往黃鶴樓而去。到了黃鶴樓方才知曉,因季氏兄妹與林培之均非一般出身,陸展不敢怠慢,竟是索性將整個黃鶴樓頂層盡數包了下來。
而為著方便觀景,黃鶴樓在頂層包間外頭另設了欄杆,一色的紅漆杉木,雕工更是精巧細膩。眾人登樓遠眺,大雨初歇,更覺遠山青碧如洗,江水空淼浩蕩,更有千裏快哉之風迎麵而來,憑空消減了幾分暑意。江麵幾葉輕舟悠遊,江側數十學子折柳送行,笛聲若有似無,盡是離別之音,望之不由使人更生出一種身在畫卷之感。
荼蘼靜倚欄杆,不覺歎息了一聲。眾人早知林培之心意,因此刻意與他二人拉開了些許距離,免得太過打擾他們。此際林培之聽她歎氣,便笑著回頭看了她一眼,問道:“小小年紀,卻是少年老成,有時真不明白你這丫頭的小腦袋怎會這般複雜?”
荼蘼被他調侃,不免斜睨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隻是忽然想起數年前我們與盧師傅沿江同遊鄱陽、洞庭二湖之事!與二姐姐也正是那年認識的!”
林培之聽她提起盧修文,不覺一笑:“等你將來嫁去南淵島,自然多的是機會與盧先生相聚!”他說著,隨手一指長江,傲然笑道:“這長江雖號稱遼闊浩淼,卻又怎及得上大海蒼茫、一望無垠!荼蘼,我敢肯定,你一定會喜歡大海!”
荼蘼忽然提起當年之事,所為自然有因。見他刻意岔開,不覺輕嗤一聲,沒好氣道:“少給我轉移話題,我如今才不想知道江與海的區別!”
林培之聞言失笑,隨意的一掃正在側旁指點風光,談笑風生的諸人:“我知道你是想知道我與盧先生的關係,不過,在這裏說這些非但大煞風景兼且不甚方便罷!”
荼蘼黛眉一挑,瓊鼻更是輕輕蹙起:“你又錯了,我才不想知道你與盧先生的關係!”瞧見林培之略帶錯愕的神情,她又不禁嫣然一笑,畢竟將聲音壓得更低:“我是想知道妙妃娘娘與盧師傅的關係,當然了,最好還有長公主!”她對這事心中早有疑惑,原先覺得事不關己,問了並無好處,但現在她心中隱隱明白此事與林培之那種古怪而強大的自信有關,自己卻是不能不知。因此今日得了機會,終是忍不住大煞風景的問了出來。
林培之的眼角輕輕一跳,麵色更是古怪,半日才苦笑道:“等將來得閑我再與你詳說罷!”他說著,便又順勢問道:“那你是不是也該考慮告訴我你此來武昌的原因?”如今京中之事懸而未決,荼蘼卻定要來武昌,讓他心中早存疑惑。
荼蘼偏了下頭,也無意瞞他,因爽快答道:“我與二哥手中有筆閑錢,我想拿它做些事兒!”她雖答了,卻答得甚是朦朧,且不忘拖上季竣廷,吃準了林培之不會細問。
林培之對她的回答雖有些意外,但事涉季竣廷,他確也不好過分的細究,深深的看了荼蘼一眼後,他點頭道:“武昌確是個做生意的好地方!不過……你不覺得以竣廷兄的家世才學,不以科舉求前程,卻為著一些蠅頭小利汲汲營營有些可惜了?”
荼蘼反問道:“這有甚麼可惜的!從來便是人各有誌,我倒覺得二哥如今喜愛遊山玩水更甚過科舉為官,成日應酬不休!至於賬目經營,有我在,本無需他過分操心!”
林培之萬沒料到她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怔了一怔後,仔細打量了荼蘼一刻後,才笑道:“你這丫頭,生了好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小模樣,怎麼卻一心想著去幹那些蠅營狗苟、滿身銅臭的事兒!”這番話裏,戲謔之意遠勝於不快之情。
荼蘼明了的撇嘴道:“聽說王爺在南淵島鑄幣煉金,且與外邦多有生意往來,甚至多次親身率船往來各島之間,販售各式貨物,敢問王爺,此舉又是為何?”這些事兒,有些是季竣灝閑時說漏,有些則是冼清秋無意之中透露,她早都記得清清楚楚。
林培之眉頭一皺,無奈搖頭道:“好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
荼蘼輕哼一聲,正要反駁,卻忽然發現季竣廷正笑吟吟的看著這邊。忙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偃旗息鼓的咕嚕了一句:“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奠定!”
林培之聽得哭笑不得,搖頭道:“任性的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