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芝抬手輕輕的叩了扣書房門,許久,門內才傳出荼蘼淡淡的聲音:“進來!”她推了門,捧了茶水入內。荼蘼正安靜的斜靠在椅背上,麵上微帶疲憊,唇角卻似有笑意。
她走上去,將手中的茶盅遞到荼蘼跟前:“小姐,快二更天了,該休息了!”她說著,目光不自覺的落在了桌上。桌上,隨意的鋪開了一本本大大小小,厚厚薄薄的經書。
荼蘼接過茶盅,喝了口茶,這才笑道:“已快二更天了麼?明秀呢?”放下茶盞,她信手掩上書卷。藍色封皮之上,是三個大字《金剛經》,字體古拙,筆勢飄逸,頗有出塵之氣。
慧芝答道:“我已打發她們睡下了,今兒由我來守夜!”她跟了段夫人與荼蘼多年,雖沒認真讀過書,卻也識了不少字,對《金剛經》這東西,亦頗知道一些。
猶豫了一下,卻還是忍不住問道:“小姐怎會忽然想起要看經書?”午時,荼蘼自蒼梧院過來,便忽然來了興致,硬是去了藏書樓搬了一疊經書回來,直看到現在。
荼蘼微微閉了下眼,輕飄飄的答道:“我隻是想體會一下青燈古佛,經卷木魚的生活!”
慧芝唬了一跳,燈光下,小臉煞白:“小……小姐……”竟連牙齒都有些打顫了。
荼蘼聽出她異常的語調,不由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抬起頭,她極認真的看著慧芝,一本正經道:“不過,你盡可放心,經過今兒一下午的體驗,我覺得我是過不了那種日子的……”
慧芝伸手拍拍自己的胸脯,歎息道:“那就好,那就好……”
荼蘼看她神情,終忍不住又格格笑了出來。事實上,她適才根本就是在逗著慧芝玩兒。不管過的如何不順心,她都從沒打算過真要出家。又喝了一口茶,她放下茶盅,起身向慧芝道:“走罷!回房去!也該睡了!”慧芝答應著,忙跟在後頭。
荼蘼簡單盥洗後,眼見慧芝已嗬欠連天,便將她打發去睡了,自己卻全無睡意的坐在梳妝鏡前,漫不經心的梳理著一頭烏黑的長發,水銀鏡清晰的映出她精致無雙的麵容。
一隻手忽而憑空出現在鏡內,攤開在她跟前,低沉慵懶的男音笑道:“可要我幫忙?”
她微微一驚,下意識的縮了手,旋即麵露苦笑道:“林培之,這裏可是我的閨房!”
這人,似乎已經很習慣趁夜摸到自己房裏來了,而自己,對他的時常造訪似乎也不反感。
林培之笑著將一旁的圓凳搬了過來,悠然在她身邊坐下:“所以我並沒摸錯地方呀!”
荼蘼一怔,旋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放下牙梳,她正欲綰起長發,林培之卻笑著伸手製止:“不必,我愛看你披著頭發的模樣!”
荼蘼笑笑,撥了撥長發,果真沒再去綰發,隻問道:“你怎麼又來了?”
林培之整肅神情,認真答道:“夜半無事,來找你下棋!”
荼蘼抿了下唇,便知自己今兒早間陪林垣馳下的那一盤棋他已知曉了。苦笑搖頭道:“你是何時在我家布了眼線的?布了也就布了,怎麼卻還堂而皇之的當著我的麵說出來?”
林培之一笑,沒答她的話,卻反問道:“怎麼忽然卻有興致看起經書來了?”
顯然,他已來了有一陣子,甚至已聽到了慧芝先前與荼蘼的對話。
“隻是無聊罷了!”荼蘼淡淡應著:“你放心,我受不了那些清規戒律的……”好容易得來的又一次機會,她還想好好珍惜,好好的過完這一生,可絕沒有興趣出家當姑子。
林培之哈哈笑道:“聽你這麼一說,我怎麼卻更不放心了呢?罷罷罷,我們來做個約定如何?”
荼蘼詫異的挑眉:“約定?”
“是呀,若你非要當姑子,那一定要去城西的白衣庵,如何?”
荼蘼詫異的眨了眨眼:“白衣庵?為什麼?”
林培之作個鬼臉,嬉笑道:“因為離著白衣庵不遠處便有一座清淨寺……”
荼蘼睜大了眼,滿麵愕然的看著他,一時摸不著頭腦。林培之見她一臉不解之色,不覺更是好笑,因忍住笑,俯身過去,壓低聲音正經道:“離著近,也好方便我挖地道不是?”
荼蘼畢竟怔了片刻方才回過神來,一時玉麵生暈,既好氣又是好笑,隻恨恨伸手一把拍了過去:“好個口齒輕薄,褻瀆佛門的王爺,你……”一言未了,自己早忍不住笑了起來。
林培之哈哈一笑,畢竟閃身躲了。二人說笑了一回,荼蘼自覺口渴,便瞪了他一眼,走到一邊,提起一側擱在紅泥小火爐上的銀吊子,倒了盅猶且溫熱的****喝。秋日本就天幹物燥,回京之後,又是諸事不順,故而她特意叫慧芝準備了百合****,既清火敗毒亦可助眠。
林培之坐著沒動,隻笑著向她伸手問道:“好小氣,竟沒有我的份?”
荼蘼斜乜他一眼,答道:“明兒慧芝起身,發覺我喝一杯水竟用了兩個杯子,卻不知又要怎麼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