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帝緩緩坐下,淡淡的瞧了吳源一眼,道:“賜座!”
吳源應著,迅速捧了錦墩來,請三人分別坐了。又自一邊小太監手中接過茶盞,奉在禦案上。承平帝滿意的點頭,且對他擺了擺手,吳源會意,忙轉身示意一應眾人行禮退下,自己則緊隨眾人後頭,且抬手輕輕將偏殿大門闔上。“吱呀”一聲輕響後,整個殿內一時寂然無聲。
半晌,承平帝才瞧了荼蘼一眼,問道:“荼蘼可曾用了午膳沒有?”
荼蘼正因目下詭異的局勢而頗感不安,聞言忙點頭應道:“謝皇上關心,已用過了!”
說著話的時候,她不由自主的看了林培之一眼,眸中有著不安與征詢。
昨晚他走時,曾對她說:承平帝跟前,他自有話說。難道……
林培之朝她安撫的一笑,主動開口打破沉寂道:“皇兄,臣弟之意你已盡知,又何必……”
承平帝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說話,隻向荼蘼道:“今兒朕下朝後,吳源便稟知朕說寶親王已在禦書房內侯了朕許久……”
荼蘼茫然不知所以然,隻得點了點頭。承平帝注目微笑看她:“他對朕說,以古為鑒,可知便是帝王,自來亦是魚與熊掌難兼得,他非貪心之人,因此,他願取美人而棄江山!”
承平帝似乎對林培之的選擇甚是欣然,說著這話的時候,更是眉眼溫柔,神采奕奕。
荼蘼怔然,默默看了林培之一眼,卻隻是閉口不語。
這個天下能與江山媲美的美人並不多,而據她所知,這些美人幾乎沒一個能落得好下場。所以她聽了這話,並不覺得如何欣然,心底反有一股寒氣在緩緩冒起。
好在承平帝並無意要她的答複,隻看了林垣馳一眼,問道:“馳兒的意思又是如何?”他神情和悅,氣色極佳,像是解決了甚麼天大的難題一般。
林垣馳眉弓輕輕跳動,麵上神色不變的問道:“父皇可是覺得兒臣定會選擇江山?”
荼蘼一直安靜坐著,不言不動,聽了這話,卻是不由抬頭看了林垣馳一眼。林垣馳麵上全無一絲表情,她卻能夠感覺到他眼底深處愈結愈厚的堅冰,寒冷的幾能將人凍死。
承平帝顯然也料不到他會說出這話來,擰了眉頭,沒有言語。
林垣馳等了片刻,等不到承平帝言語,徑自轉向林培之,道:“王叔可是覺得這一選擇太過委屈了你?”他語調平和,話裏卻自有一番淩人的氣勢。
林培之劍眉微皺,大乾的皇位又豈是這般好坐的。他早前決意離京,承平帝的屢屢傳召,他都置之不理,便已表明他對皇位並無野心。他從來都是個聰明人,這次回京,對京裏目下的局勢也頗費了一番心思打探,自然明白,如今朝堂之上,看著雖是肅親王與堰王二人平分秋色,但暗下裏,林垣馳早占了上風,隻不過他一直隱忍未發而已。
莫說承平帝壽元無多,便是他還能再活個三五年,他也並無把握能夠穩勝林垣馳。更何況林垣馳乃杜皇後之子,承平帝嫡子,繼承皇位,堪謂名正言順,而他,卻隻是個臣弟而已。
有些無奈的暗暗歎了口氣,他有些頭痛的瞧了承平帝一眼。
今日他入宮甚早,又拿捏準了承平帝那種急欲補償他的心理,原以為這話一出,必然奏效。
卻不料林垣馳竟會在這個關鍵時刻也入宮求見。承平帝對他的提議其實已然動心,隻差不曾許諾。卻在此時聽人稟說林垣馳求見,一時興起,便召了林垣馳入內,且將他先前的一番言語盡皆說了給他聽。林培之當時已覺有些不妥,隻恨話已出口,卻是無法收回。
而林垣馳更好,聽了這話後,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後,便忽然提議要見荼蘼,承平帝想了一刻,居然也就允了,這便是此刻為何會出現這般荒謬場麵的緣由了。
林培之有些無語的看了荼蘼一眼,卻發現荼蘼安靜的坐著,纖細如玉的小手安靜的放在膝上,秋水雙瞳則寧靜的落在她自己的小手上,雖是目不斜視,但裙裾輕動,顯然很是緊張。
他自知失言,又知自己在此事上已落了下風,卻也隻得苦笑歎道:“此事原是本王自擇,自然說不上委屈與否!”
林垣馳微微點頭,便又淩厲問道:“侄兒再次請問王叔,帝位與荼蘼是否便是王叔心中的魚與熊掌?”林培之聞言眉頭皺的愈發的緊,半日才點了下頭,卻仍是閉口不語。
林垣馳見他點頭,不由淡淡一笑,輕描淡寫道:“若果真如此,那皇叔這些年在南淵島的所作所為,侄兒便真有些看不明白了!”
林培之聞言一震,眸光亦是微微一沉。
他自幼在南淵島長大,對於京城感情本就淡漠。這幾年,他之所以不來京城,又何嚐不是在一力經營南淵島,他有足夠的自信,相信自己能將南淵島打造成另一個大乾,甚至比大乾更為富足,幅員也更遼闊。因為……他有那一大片遼闊得無邊無際的海洋……
大洋彼岸疆土之遼闊,物產之豐富,多數大乾人都並不了解,但他卻知道的很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