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帝既說了要召段夫人入宮之後,下午時分,便有一名小太監來尋荼蘼,問她可有甚亟需之物,他好替她帶信給段夫人。荼蘼謝了他後,便開了單子給他,單上列的卻隻是一些推拿所用的藥物精油。第二日辰時,段夫人果真入了宮。
承平帝其時剛剛下朝,荼蘼正侍立一旁,為他研墨。這些日子以來,因身體緣故,承平帝已少有批閱奏折,多數國事已交由林垣馳與林垣掣兄弟辦理,因此日常倒也算是清閑。
聽見小內監報說段夫人來了,他便回頭看了荼蘼一眼,見荼蘼雖竭力克製,但眸中卻明顯現出激動之色,不覺一笑,衝她揮了揮手:“去罷,同你母親說說話去!”
荼蘼再三推辭方才謝恩告退,快步回到自己屋外,便見段夫人正倚門而待,她今兒卻是按品大妝,一襲一品夫人的紅色禮服襯得她愈發麵如白玉,容顏清麗,隻是雙目微腫,顯然昨兒接了旨後,一夜不曾睡好,跟著她來的卻是月琴。
荼蘼匆匆上前,強自按捺的見了禮,待入了房,關了門後,才欣然的一把抱住母親,將臉兒埋進段夫人懷裏,軟軟的叫了一聲:“娘!”這一聲出口,眼淚已是止不住的紛紛而下。
段夫人緊緊摟住女兒,一時竟不知該說些甚麼好。半晌才道:“知道你好,娘就放心了!”
一邊的紫月、紅英見著,想起自己父母,不禁各自心酸。
荼蘼很快鎮定下來,扶了段夫人坐下,自己也在一旁依著坐了。段夫人握住女兒的手,細細看了她一回,這才道:“娘總擔心你在宮內不適應,今兒見你這樣,才算放心了些!”
荼蘼翹起櫻唇,撒嬌道:“娘,女兒已長大了呢,早會照顧自己了!”
段夫人一笑,憐惜的伸手擰了一下女兒的鼻尖:“你呀,長再大,也還是娘的小女兒!”因又問起承平帝待她如何。荼蘼怕她擔心,自不會將前兒之事說了給她聽,隻笑道:“皇上聽說娘來了,隻是催著女兒過來,倒弄得女兒很有些不好意思!”
段夫人聽了就笑,因指著身後的東西道:“這些都是你指明要的,娘都給你帶了來了!昨晚上,娘收拾了許多東西打算帶來給你,你爹看得直搖頭,隻說宮內甚麼都有,卻不許我帶,娘想著你爹說的也有理,便隻帶了幾樣你日常用得著的物事來!”
她說著,便將身邊桌上放著的那隻黑漆描金嵌螺鈿寶匣開了,裏頭寶光燦然,卻都是些珠寶頭麵之類,段夫人點了點那隻匣子,道:“這個,是娘親自去庫房裏頭撿出來的,你留著送人,莫要舍不得!”荼蘼來時甚是匆忙,有許多物事段夫人也不好當著宮內人的麵給她,如今得了機會入宮,自然是盡其所有的,盡數帶了來給女兒。
荼蘼抿嘴笑道:“這宮裏,哪有這許多人要賞的!”她說著,卻看了一看那匣子,從裏頭挑出兩隻甚是珍貴的嵌寶鳳釵遞了給紫月、紅英兩個:“拿著!這是夫人賞你們的見麵禮!”她刻意說了賞而不是送,卻是在隱晦的向段夫人表明這兩個丫頭已是自己人了。
紫月笑著上前福了一福道:“夫人適才已賞了,奴婢們可不好當著夫人的麵再冒領!”
段夫人會意一笑,擺手回頭對二人道:“既給了你們,便隻管收下罷!好好伺候小姐,將後來,我清平侯府絕不會虧待了你們兩個便是!”
紫月等二人上前行禮謝了,這才接了鳳釵。荼蘼也不揮退二人,便問起段夫人家中如何。段夫人笑道:“家裏一切都好,隻是你爹時常念叨著,總是不放心你!你二哥已啟程往蘇州去了,前兒剛有信到,信裏還托娘告訴你一句,說是一路順利,叫你不必擔心!”段夫人說著這話的時候,很有些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顯然對兒子這句畫蛇添足的話有些不以為然。
這話聽在荼蘼耳中卻是清楚明白,知道季竣廷已平安啟出了寶藏,確實讓她放心了不少。
畢竟是在宮內,段夫人也不好多留,午時前後,簡單用了午飯後,便行告退而去。荼蘼忙使人稟知承平帝,承平帝也未召見段夫人,隻使人賜了一隻累絲嵌寶雲頭金如意予段夫人。
段夫人謝了恩,恭敬的接了。再細看那隻如意,麵上卻是不由的露出一絲笑意。那如意製的極其精巧,通體嵌了一十八塊大小不一的各色寶石,一看便是極為珍貴之物。尤令段夫人欣然的是,如意手柄上鏨刻的那四個篆體大字:“宜子宜孫”。
這東西一望便知乃喜慶之物,承平帝此刻將之拿來賜予段夫人,便隱隱然的有種暗示,暗示他對荼蘼非常之滿意,這種態度令段夫人怎能不心中欣喜。
荼蘼在旁看著,麵上雖是笑吟吟的,心中卻更覺沉重。承平帝的來的恩寵實在太快也太過豐厚,讓她不得不暗暗警惕。畢竟前兒偏殿內林培之與林垣馳兩個那般針鋒相對,讓這位帝王即便不會對自己暗存殺意,至少也不該如此恩寵有加。
送了段夫人去後,荼蘼心情沉重的回房,紫月、紅英兩個正在收拾段夫人為荼蘼帶來的各色精油等物。她走過去,笑了一笑對二人道:“這些東西你們不懂,還是我親自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