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緩步的走著,足踝處傳來陣陣劇烈的疼痛,使她的步履有些沉重。方才那一崴,其實初時隻是趔趄了一下。而她在本可穩住身體的那一刻,卻忽然生出想請林明軒幫她帶句話給家裏的念頭,因此便順勢的一崴,誰料卻崴了個貨真價實。
真是自作自受,怪不得人,她自嘲的想。
勉強走入院內,確定殿外諸侍衛已看不到她,她才伸手扶住了牆,稍稍活動一下腳踝,想減輕踝部的壓力,使自己好受些。但足踝顯然不由她的意願行事,疼的愈發嚴重了。
歎了口氣,她抬起頭來,正欲尋個人幫忙。一眼卻瞧見離著自己最多不過十步遠的地方,林培之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微微一怔,她脫口問道:“你們說完話兒了?”
林培之略一揚眉,沒有答話,卻過來扶住她:“崴著了?”
他問,言語之中不知為何,卻帶了幾分淡淡的譏嘲,以及……些許的不快之意……
荼蘼雖覺他態度有異,但也並沒想得太多,隻苦笑的嗯了一聲,問道:“你明兒便走?”
林培之一麵扶她緩緩往她所居之處行去,一麵淡淡的點了點頭。二人又走了幾步,已可見著前頭諸內監、宮女的身影,荼蘼不欲旁人瞧見他二人這般親密,畢竟放脫了手,自己努力撐著,一步步的朝前挪著。林培之卻也並不勉強她,隻不急不緩的與她並肩而行。
好在這宮中之人都是極有眼色的,見她這般步履蹣跚,早有那機靈之人快步過來攙扶,又問起原因,荼蘼隻得苦笑解釋了幾句。那宮女看看林培之,也知不便多問,隻扶了荼蘼一直過去她所居之地。才剛到了門口,便有紫月紅英兩個急急出來,一左一右的扶了她。
荼蘼謝了先前那個宮女,隨紫月紅英兩個進屋,林培之也不避嫌的跟了入內。紫月兩個扶荼蘼坐下後,忙回身向林培之行了禮,林培之笑著擺了擺手,示意免了。
行禮已畢,四人麵麵相覷了片刻,都覺有些不知所措的尷尬。
荼蘼輕輕咳了一聲,打岔道:“紫月,你將我床後頭那隻箱子取來給我!”
紫月應著,忙回身去了。不多一會的工夫,已取了一隻式樣玲瓏,雕工精致的藥箱來。荼蘼使她打開藥箱,又示意她從裏頭取出一隻深絳色琉璃小瓶。紫月執了瓶子,看看荼蘼的足踝,又看看林培之,有些不知所措。她亦是玲瓏之中,一眼便已看出荼蘼是崴了足踝,但此刻林培之在此,男女有別之下,她又怎好當著他的麵替荼蘼按揉足踝。
林培之挑挑眉,神色自若的對兩名宮女揮了揮手,淡淡吩咐:“你們兩個先下去!”
紫月與紅英先是一怔,互視了一眼後,不約而同的看向荼蘼。荼蘼有些詫異的看了林培之一眼,見他神色慵懶隨意,但卻無一絲讓步之意,隻得朝二女點頭,示意她們先行出去。紫月隻得將手中小瓶放在一邊桌上,與紅英兩個相偕出去。
二女剛剛離去,林培之便起了身,走至桌邊,隨手自桌上拿起那隻深絳色小瓶,拔出軟木瓶塞湊近鼻際嗅了一嗅:“這是跌打藥油?”他問道,口氣卻是篤定的。
荼蘼有些無奈的瞧他一眼,應道:“正是!”
林培之很是隨意的半蹲在她腳邊:“我幫你抹罷!”他說的很是平淡,看那模樣,不像是在要求幫一名女子抹藥油,而更像是在說著今兒的天氣不錯這樣的話語。
荼蘼微怔片刻,俏靨之上,立時泛起了淡淡的紅暈,下意識的縮了縮腳。
她輕聲道:“不敢有勞王爺!”一來,男女授受不親,未婚女子的足踝,原就是極精致隱秘之處,她二人如今雖說名分已定,但一日不曾成婚,也斷沒有任他揉捏的道理。二來,林培之畢竟出身皇室,貴為王爺,做這等事更是大為不妥。
林培之微微仰首,靜靜看她,許久才輕輕一笑,不急不緩道:“他摸得,我就摸不得?”他語氣輕柔,似沒有一絲怒意,但卻有種說不出的譏刺之意暗蘊其內。
荼蘼因這一句話而完全的怔住了,她低了頭,愕然的望著半蹲在自己腳邊的林培之。
林培之亦仰頭看她,眼神沉黑如潭,似極平靜,眼底深處卻有著不易為人察覺的風暴。
他摸得,我就摸不得……
荼蘼知道,這句話中所指的那個“他”正是林垣馳……
可他從前……分明不是那麼介意的?怎麼今兒……
荼蘼深深的吸了口氣,細細揣摩了一刻,心中忽然便有些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