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聞言一震,麵色便有些古怪,心中千奇百怪的念頭更是潮湧而出。季竣廷見她神色變幻莫定,不禁也有些奇怪,便問道:“荼蘼,怎麼了?”
荼蘼自是不好對他實話實說,因搖頭:“沒甚麼,我隻是忽然想起當年春狩時的情景!”皖平……本該是她二嫂的。隻是沒想到,她如今竟會落得個守寡的下場。
季竣廷聽她提及當年三月三春狩之事,也不由歎了口氣。頗有些恍同隔世的感覺。
“荼蘼,你說,他此次前去杭州,會不會打算接皖平公主回京!”
荼蘼不甚確定的點頭:“或許罷!”說完了這三個字,她卻忽然道:“二哥,我打算仍舊依計劃,在後日便帶安哥兒啟程往杭州去!”
季竣廷點頭道:“我知道,娘已同我說了,囑我先陪你們一道去杭州!”
荼蘼一怔,下意識的反對道:“不用,蘇杭這麼近……”若是沒有皖平,她自然是希望季竣廷陪她一道往杭州去的。但在意外得知皖平如今正在杭州,她便有一種說不出的擔憂。皖平與林垣馳的關係一貫頗好,這一點,她自是知道的。如今皖平守寡,季竣廷又不曾娶親,她實在擔心林垣馳會忽而心血來潮的弄出亂點鴛鴦譜的事兒來。
季竣廷一笑,他自然不會發覺妹妹竟想的那麼遠:“本來我還能不去,如今他既來了。或許會與你一道往杭州去,二哥自然更要陪你一道去了!”
荼蘼輕咬下唇,終於還是將滿肚子反對的話咽了回去。畢竟,自己再怎麼反對,怕也難以改變父母兄長一片關切之心,更何況,若林垣馳果真有心,季竣廷去與不去,也不是自己說了便能算的。說不得隻能自己小心些,遇事隨機應變罷了。
說話間,二人已到了安哥兒的書房跟前,季竣廷對荼蘼作了個手勢,示意她噤聲,這才引了她緩步入內。這間書房很是安靜,看格局,卻與京城清平侯府的書房很有些相似之處。院中一株巨槐,龐大的樹冠灑下的濃蔭幾乎籠住了大半個院子。
書房內,此刻正傳來朗朗的讀書聲。童音清脆而鏗鏘,卻正是安哥兒。
荼蘼不由會心一笑,季竣廷一笑,抬手一指槐樹下的一張棋桌。荼蘼會意,二人走到棋桌跟前,對麵坐下,各自拈子落坪,伴和著書房內的讀書聲,倒也別有一種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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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荼蘼有意定居杭州,想著日後難免時常往來蘇杭之間,故而早早定製了一艘大船。不出她所料,林垣馳聽說她也要往杭州去,便理所當然的提出同行。季煊夫婦見他已開了口,便也隻有允準的份。安哥兒一聽林垣馳亦要去杭州,卻是樂得眉開眼笑,開心不已。
啟程當日,蘇州竟下起了濛濛細雨,清風細雨,杏花江南,將整座蘇州襯得飄渺出塵,格外清麗優雅。考慮到蘇杭相隔不遠,因此眾人直到下晚時分方才上了船。
船是荼蘼新近定製的,外表瞧著甚是普通,艙內的各項擺設卻是極盡精致,艙內共八間雅舍,一應器物俱全,瞧著整齊清爽之外更兼精巧雅致。
在段夫人的極力要求下,荼蘼畢竟是帶了紫兒同去杭州。此外,同行的尚有安姐。季竣廷卻是出人意外的帶了在怡園門房內當差的錢勝同行。安哥兒身邊便帶了杏兒。
荼蘼不願與林垣馳多有接觸,才剛上船,便自攜了紫兒入房。安哥兒卻嫌房中太過憋悶,不肯入艙,隻是穿了蓑衣,帶了鬥笠,黏著林垣馳站在船頭看風景。荼蘼見他與林垣馳這般親密,不禁無奈,但也無法反對,隻得眼不見為淨罷了。
紫兒原是蘇州人,忽而離開熟悉的家鄉與怡園內的眾姊妹,去往杭州,心中自然多有不舍。雖說蘇杭相隔不遠,但心中畢竟有些鬱鬱的,麵上也不禁露了幾分出來。
荼蘼看出她的心意,見她沏茶過來便抬頭朝她一笑,溫和道:“我知你並不想去杭州,不過夫人的意思,我也不好太過違拗。隻等過些日子,我再使人送你回蘇州!”
紫兒一怔,下意識的搖頭道:“紫兒隨小姐來時,夫人曾再三叮嚀紫兒要好好服侍小姐。小姐不必多想的,該做的,紫兒定會做好!”
荼蘼默默看她,沒來由的想起了從前的慧芝與明秀。歎了口氣,她拍了拍紫兒的手:“罷了,我日後總不會虧待你的!”紫兒見她神色,不覺輕輕點頭,心頭一時竟也安定下來。二人正說著話,忽聽門外有人輕輕叩門。“是誰?”荼蘼微詫的揚聲問道。
外頭響起的卻是安姐的聲音:“嫵兒,是我!”聲音竟有些發顫。
荼蘼聞聲,忙收拾心情,笑道:“安姐,請進罷!”
安姐推門而入,姣美的麵容上殘存著幾分驚悸之色,回身闔上門後,伸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蹙眉道:“嫵兒,你怎會認識那位林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