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安靜的坐在一邊,拿著銀匙,不急不緩的喝著綠豆湯,神色淡然的仿佛甚麼也沒有聽見。冼清秋瞧了她一眼,無奈的暗暗歎了一聲,含糊道:“其實也沒有說什麼!”
林培之聽得皺了下眉,季竣灝也有些疑惑的看了二女一眼。便在此刻,卻有人快步上了高台,目光一掃之下,已快步走到站在一邊看熱鬧的向玖身邊,低聲的說了幾句。向玖挑了下眉,點點頭,便舉步走入涼棚,神色古怪的看了林培之等人一眼,道:“皖平公主回京了!”
這話一出,眾人不約而同的都是一呆,林培之訝然道:“皖平?她怎麼卻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向玖搖頭道:“誰知道呢?總之她人已回來了。而且……”他頓了一下後,神色變得更加奇怪:“而且,她一入城,便直奔皇宮,徑自住進了宮中的漱玉小築!”
此話一出,非止是林培之,便是荼蘼與冼清秋也同時的變了麵色。隻剩下一個季竣灝,猶自迷迷糊糊。漱玉小築原是皖平尚未出嫁之時在宮中的住處,按說公主出嫁後,其在宮中的舊時所居,便不再屬於她。不過曆代也有多位受寵的公主,出嫁之後,仍在宮中保有自己的宮殿。
但這也都屬於暫住,且再次住進去前,需有帝後的詔書或口諭。但如今林垣馳不在宮中,皇後之位又懸而未決,後宮之中,甚至連一位品級稍高、能夠問事的妃嬪也都沒有。那麼皖平此刻忽然住了進去,究竟是手持詔書,還是冒然而為呢?或者說,林垣馳,此刻會不會已悄然回了京城?
因著皖平的忽然回京,一時弄得台上諸人各有心思,倒都無心再去注意龍舟賽。荼蘼悄悄抬眼看了一下旁邊堰王府的高台。卻見高台之上,堰****垣掣麵色甚是凝重,已不複見初時的歡愉神情。
她不動聲色的轉回視線,心下正自想著皖平,耳中卻忽而聽得一連串震天的歡呼喝彩之聲,移目看去,卻見虎賁的龍舟已然過了終線,顯然今年的龍舟又是虎賁奪魁。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季竣灝,見他已欣然立起,正自大聲喝彩,一張俊臉之上更滿是欣然之色。她不由的微微一笑,這個三哥,雖說離開虎賁已有多年,但在他的心中,想必一直都還以虎賁為榮吧!
她隻耽誤了這麼一刻時間,再往堰王府高台看去之時,卻已不見了林垣掣的身影,顯然他已匆匆的離去了。她輕輕揚了下黛眉,自然而然的挪開視線,看向林培之。她本是無意而為,卻不料林培之此刻也正在看她。二人目光一觸,各自都是一怔,旋又雙雙移開視線。
荼蘼別過頭,低低的與冼清秋說了幾句,終是忍不住又看向林培之。卻不料林培之恰在此刻又看了過來,二人視線再次交彙,荼蘼抿了抿唇,倔強的沒有移開視線,隻是看著他。
林培之默默看她,半晌,方無聲的張了張口。荼蘼微怔了一下,心念電轉之下,她迅速以一個不易為人察覺的輕微動作略略頷首,表示同意。林培之見她頷首,不覺欣然一笑,麵上隱約的陰霾之色在那一刻似乎一掃而空,立起身來,他對眾人笑道:“熱鬧已看得完了,我們也該回府去了!”
季竣灝哈哈一笑,道:“你們先回去罷,我適才已答應了明軒,要與他們一道去慶祝慶祝!”
林培之倒也並不勉強,眾人各自道別,荼蘼與冼清秋仍自上了馬車,一路往寶親王府而去。車內沉寂了一刻,冼清秋才算找出話來,因問了一句:“今兒怎麼沒見季候爺?”
荼蘼簡單答道:“昨兒我有問三哥,他說因軒哥兒身子剛剛好了些,一家子都是無心於此。故而今年的龍舟賽,也就無人前來!”說著這話的時候,她的心中卻是忽而微微一動。季竣鄴之所以不來參加龍舟賽,當真隻是因為上述的理由麼?抑或是,他們早得了訊息?
冼清秋倒沒太過注意她的麵色,隻道:“是這樣的麼!前兒我倒是聽竣灝說,軒哥兒的身子已好了許多,隻是因為新近病了一場,故而韓夫人****拘著他,不準出府,可不將他悶得壞了!”
荼蘼一笑,有些疲憊的往後靠在了車壁上,對目下的局勢卻是愈發的感到厭煩了。
當晚,荼蘼依舊照常盥洗了,打發了柳兒出去,自己在榻上略闔了一回眼,看看已近二更天,便自悄然起身,穿好衣裳,輕步出了翠竹軒,循著上回的記憶一路往浣花溪而去。白日裏,林培之對她做的那個口型,她看的真切,那分明便是“浣花”二字。
她到浣花聆音亭時,林培之卻還未到。荼蘼默默在亭內坐了,心中忽然沒來由的生出幾分緊張之意來。她閉了閉眼,努力平息自己翻湧的心潮,好半晌,才輕若無聲的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