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舉步走入寶親王府的花廳之時,林培之已在等著她。桌上早已擺好了品類繁多、色香味俱全的各色早點。林培之見她進來,便指一指自己對麵:“來了!坐罷!”
荼蘼答應著,便在他對麵坐了。林培之一麵令人為她盛了蓮子粥,一麵朝她雲淡風輕的一笑,且問道:“你可知道竣灝與清秋之事?”
荼蘼聽得一怔,訝然道:“我三哥與清秋?”季竣灝她適才已見了,喝到東南西北也都分不清,連向玖扶他下來,也都挨了拳頭,這樣的他,又怎會與冼清秋拉上關係來了。
林培之見她不知此事,反覺詫異,因挑了下眉,解釋道:“他們二人昨兒半夜三更偷偷溜到酒窖偷了兩壇酒,然後爬到王府北麵的怡然自得閣頂上,喝了個酩酊大醉,弄得府內人手忙腳亂!”
荼蘼這才知道昨兒陪著季竣灝一道喝酒的竟是冼清秋。不過這夜半飲酒,且飛簷走壁,倒是讓她不由的想起四年以前的林培之。四年前,可不正是林培之提了一皮囊葡萄酒,偷偷溜至她家中,同在屋簷頂上喝了半夜的酒。她想著,忍不住斜乜了一眼林培之,口雖不言,眸中卻有笑意。
她雖戴著帷帽,但帷紗甚薄,二人隔的又近,林培之仍能隱約看到她麵上的表情。
挑眉灑然一笑,林培之舉手揮退廳內服侍之人後,方才言道:“說到半夜居高飲酒,這卻是清秋的習慣。從前她心情不好時,總拉了我陪她。竣灝去了南淵島後,她有時便也叫他。說起來,你怕是對他們二人何以忽然走到一起而覺得有些奇怪吧?”
荼蘼一怔,脫口問道:“你知道?”她對此事一直覺得頗為意外,奈何當事之人卻總不肯說。
林培之笑的有些促狹:“那是自然的!這事在島上知者甚眾,隻是敢說出來的人卻並不多!”
荼蘼見他神情,便知他有意賣關子,不覺微微撇嘴:“我知王爺必是敢說的,且請劃下道兒來罷!”
“劃下道兒”雲雲她卻是仿了林培之上回的口氣,當即引得林培之一陣爽朗大笑。笑過之後,他便揚起下巴,以手點一點自己麵前隻餘一半茶水的茶盅:“斟茶來!”
荼蘼見他竟是這般的老實不客氣,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瞪他一眼後,便爽快的起了身,提起桌上茶壺,果真為他斟了杯茶。林培之悠然的靠在椅背上,見她十指纖纖如玉、皓腕半露似雪,不覺心中微動,因笑吟吟的仰頭看她,而後戲謔道:“這個,是否也算得上是紅袖添香的一種!”
荼蘼輕蹙瑤鼻,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說算便算罷!”
林培之料不到她竟如此好說話,怔了一刻後不由哈哈一笑,拿起茶盞淺淺啜了一口,立時滿麵陶醉,讚道:“好茶!其甜似蜜,其甘若醴,堪為我一生所飲最佳之茶!”荼蘼見他七拐八繞,不由瞋目微怒,隻是還未及言語,卻已被林培之看出她的不快,識相的岔開了話題:“去年秋後,島上大雨連綿,他二人醉後迷蒙,竟爬到了一張床上……”荼蘼聽得一驚,不由睜大了眼。
林培之挑眉略一攤手:“你也知道,我那位公主姐姐早在十年前就開始忙活著為清秋擇婿。遇此良機,自然不肯放過!因此,雖說他二人其實並無曖昧,但也被傳得沸沸揚揚。”他說到這裏,笑容不覺更為詭異:“也正是因為此事,我才真正明白何謂‘三人成虎’!總之,事情傳了三五個月,他們兩個竟真就走到一起了,讓我如今想來,猶且覺得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四字傳入荼蘼耳中,卻讓她心念為之一動。會不會……從前林培之所以娶了冼清秋,也正是因為類似的事件?想到這裏,她忍不住眸帶異光的掃了林培之一眼。
隻是,這事,隻怕她是永遠無法驗證了。她想著,不覺釋然一笑,心中那塊莫名的大石卻忽然之間便落了地。牽一發而動全身,或者,在她開始重生的第一天,從前既定的事兒,便注定要改變。
林培之說完了話,便隨手拿起桌上茶盞又喝了一口,對荼蘼略顯異樣的神色倒並未太在意。
隻是這一口茶剛剛入口,他便覺似吞了一口烈焰一般,一種古怪酸辣的灼痛感自舌尖一路滾下,直燒灼到胃裏,他猝不及防下,不覺猛咳起來,麵上亦是赤紅一片,他一麵咳一麵急道:“水……水……”言畢,早又是翻江倒海的一陣劇咳。荼蘼早料到他的反應,因取過一邊的一隻空碗,提起茶壺,又給他斟了一碗,笑吟吟的遞了過去。林培之忙伸手接了,想也不想的送到口邊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