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姐姐你小聲點兒,被聽見你可落不著好!”丫鬟F好心提醒。
“哼!我怕什麼?我是早配了人的,且我娘是老太太跟前的,早就出了府在莊子裏的,前日裏我老子娘已向老太太討了恩典,這次老爺升遷去登州,我就不跟著去了,在莊子裏幫著做些活,到時候再也不用見這些糟心事兒了。”
原來丫鬟崔C已經找好退路了,難怪這麼不忌憚,姚依依想著。
“咳,要不是這次衛姨娘的事,誰知道林姨娘的心這麼狠,瞧她說話那麼斯文有禮,待人又和氣,誰想得到呀;我們衛姨娘剛死,她就把蝶兒姐姐幾個都給攆走了,連我們姑娘的奶媽都一並給遣了,隻留下咱麼這幾個什麼也不懂的三等丫頭……”丫鬟A越說越低聲。
“她們幾個是衛姨娘最得力的,素日也與衛姨娘極要好,自是要攆走的,不然到時候老爺問起來,查出個什麼端倪可怎麼辦?”丫鬟崔C說。
“什麼端倪?你又瞎扯什麼?”丫鬟B輕聲。
丫鬟崔C沉聲說:“哼!我們雖是三等丫鬟,但也不是瞎子,那日衛姨娘臨盆的時候,明明寅時一刻就叫疼了,蝶兒姐姐急著去林姨娘那裏求給叫個穩婆,可那穩婆為什麼拖到快巳時才來,家中的婆子裏也有不少懂接生的,怎麼偏那麼巧,那幾天都放了假,待到衛姨娘熬不住的時候,蝶兒姐姐急著要淨布要開水,怎麼咱們幾個不是被喚去叫人,就是被差遣著跑腿了?要緊的時候,院子裏竟沒一個人好使喚。要知道,老爺和太太是早幾日就出了門的,西院的老太太是不管事的,府裏一幹大小事情都是林姨娘說了算,你說有什麼端倪?!老天有眼,老爺突然有公事,早了幾日回府,剛剛看見衛姨娘咽下最後一口氣,問了蝶兒姐姐幾句,立時發了火;要是再晚幾日回,怕是早被林姨娘收拾的幹幹淨淨,什麼也查不出來了!”
此話說完,院子裏一片安靜,隻有幾聲長長的嗟歎,姚依依同學輕輕吐了口氣,換了個姿勢,等著聽下半場,過了一會兒,有一個丫鬟說:“可這十幾日,我也沒瞧見老爺發作?隻不過住到書房裏去了,林姨娘也還是好端端的,老爺心中,林姨娘自是比衛姨娘重的。”
丫鬟崔C短短的冷笑幾聲,不再說話。
“要我說呀,林姨娘也是,何必與衛姨娘爭呢?衛姨娘如何比得上她?就像萍姨娘和香姨娘那樣,不搭理就是了。”丫鬟D歎著氣說。
“這你就不知道了,萍姨娘和香姨娘如何比得我們衛姨娘,衛姨娘雖不懂什麼詩呀畫呀,但也不是什麼低三下四的丫頭,是正正經經抬進門來的,更何況我們衛姨娘生的極好,又年輕體貼,自打進門後,老爺也多有寵愛,原已生了個姑娘,要是再生個哥兒,也不見得比林姨娘差,可惜了……”丫鬟F一副過來人的口氣。
“說的就是,聽說那是個極俊的哥兒,眉眼生的和老爺是一模一樣;真是可憐,竟生生悶死在娘胎裏,唉……傷天害理呀。”丫鬟B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就算事情查出來了又怎樣?老爺難不成會讓林姨娘抵命不成,看在楓哥兒和墨姑娘的麵子上,也不能怎麼樣,不過拿幾個下人出氣罷了。”
院子裏又是一陣安靜,姚依依點頭,這個丫頭很有眼色,一語中的。
“崔姐姐,還是你命好,老子娘和幾個兄弟都有本事,回頭你出了府,自是有福可享的,就是不知道我們這幹姐妹到哪裏去了,眼看著這個小院子是要散了,也不知道我們姑娘會到哪裏去。”丫鬟E時刻牢記就業問題。
“享什麼福?不過是換個地方做活罷了,不過離的爹娘兄弟近些,能享點兒天倫之樂就是了,你們也別著急,都是三等丫頭,林姨娘再遷怒也算不到我們頭上來,到時候換個主子伺候而已。”丫鬟C不無得意的說。
“換個主子,也不知有沒有衛姨娘這麼好說話的,她是個厚道人,從沒對我們紅過臉,那年我妹子病了,她還賞了我幾兩銀子呢。”丫鬟A說。
“老實是老實,可也太懦弱了些,我們這屋裏是沒禮的,旁人愛來就來,院裏的婆子媳婦也敢暗地裏算計姨娘,她一味的忍讓,也沒落著好,除了蝶兒姐姐,誰又敢為她出頭抱不平,誰又念著她的好了;我說做主子的呀,就該有些主子的款兒來,想要事事做好,不過是不辨是非罷了。”丫鬟B說。
這些話題太沉重了,很快丫鬟們就把關注點轉向崔C小姑娘的終身大事問題,一時間院子裏又輕快起來。姚依依同學仰麵躺在床榻上,看著雕花架上的青蘿帳發呆,這種沒頭沒尾的聊天,她已經聽了十幾天了,目前她這個身體是盛府裏的六小姐,芳名叫做盛明蘭。
一個沒了依靠的庶出小姐,如今又似乎有些燒壞了腦袋,呆呆傻傻的不會說話,下人們自然全不放在眼裏,加上這段日子盛府裏雞飛狗跳的,不是忙著搬家,就是忙著收拾銀錢,一些老媽媽和管事媳婦都忙的腳不沾地,就沒人看管這幫小丫頭了,而她們大多是家生子,年紀不大,家長裏短卻最清楚,這些三等丫鬟本就規矩不嚴,閑磕牙時也從不避諱,這倒便宜了姚依依,這十幾天宛如聽連續劇一般,把這盛府裏的雞毛蒜皮聽足了兩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