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我的世界語(1 / 2)

行動計劃敗露——除了笑,我還能為佐藤做些什麼呢——兩個嬉皮士向我們走來——酒吧老板迎了出來——跨越國界——口誤——我從車窗裏隱隱看見——飛機往前開,心緒往後倒。

行動計劃敗露

我又開始策劃一個行動。

我看看表:九點。若是在我北京家裏,一到晚上九點,沉沉的夜幕早巳把我和世界隔開了。我隻能困守在家裏,也隻想蜷縮在家裏。但日本鬆山市的夜九點,像一個穿著夜禮服的珠光寶氣的美人,叫你不能不想多看她兩眼。而且,愈是臨近回國的日子,我的好奇癖和觀察癖愈是發作了。不過,我不能再拖累同車的三位先生。等我們回到下塌的鬆山全日空飯店,日中文化交流協會的事務局次長佐藤純子先生(日本對女士也可尊稱先生)和事務局長輔佐橫川健先生看著我乖乖地走進飯店,他們就可以安心地休息了。當然,我不能不和一起回來的鄧剛打個招呼,告訴他我一個人再到旁邊的街上走一走。我們這個五人的中國作家代表團,團長張光年和副團長從雄熙,從學問到聲譽到年齡,都是我等不可望其項背的。到他們這樣的年齡自然不能像我這樣瘋跑。第三號種子鄧剛是我們團裏的年輕人。

“我不同意你出去!”鄧剛大吼。

“現在我是第三副團長!”他又加上一句。大概是覺得情況緊迫,隻好自封為“第三副團長”來加強他講話的權威性。

“第三副團長”的吼聲一下把我的行動計劃敗露了。除了笑,我還能為佐藤做些什麼呢?

佐藤先生和橫川先生立刻幫我從炮擊般的吼聲中解救出來:時間還早,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

我覺得我被兩股相向而行的感情衝擊著——我終於戰勝了“凶猛”的“第三副團長”,我出遊的計劃“得逞”了,這自然叫我高興。不過,我看著佐藤和橫川,又實在非常地不安!我們是前天傍晚坐船經瀨戶內海到達鬆山的。船在六七級的風浪中顛簸,這種顛簸對於我來說,是大海的搖籃,於是我睡著了;對於佐藤先生,則是大海的戲弄,事後我才知道她難受得無法支攆,連連唱了二十幾支歌(而且是中國歌),才頂住了風浪的襲擊。下船時鳳雨交加,一頂傘哪裏擋得住滿天雨?佐藤純子又暈船、又受了涼。可是昨天清晨一見麵她就問:你們睡好了嗎?上午、下午、晚上照樣陪著我們活動。今天又是一天了。“像累嗎?”我一邊走一邊問她,這句話是真誠的,但又是毫無意義的。鄧剛立刻“揭穿”我:“你一邊問人家累不累,一邊又往前走,非要把人累死!”

我歉疚地笑笑。除了笑,我還能為佐藤做些什麼呢?兩個嬉皮士向我們走來。

橫川健同時在接待中國社會科學院代表團。昨晚趕到鬆山,他在鬆山市長為我們設的餐食會上做譯。他那一口中文使我覺得他簡直就是中國人!今天拂曉四點,他就分別來接我和鄧剛的門鈴,喚醒我們去漁場。然後是參觀菜場、美術館、農村,直到剛才陪我們去池內先生家,直至現在我又要出去。其實我真覺得晚上街道上全是霓虹燈,我一個人走走根本不會有事。可是事後鄧剛告訴我,這晚他和橫川走在前邊,我和佐藤走在後麵,中間拉開了一點距離。兩個嬉皮士模樣的人從他們身邊擦過向我們走來。鄧剛看見橫川先生緊張她、但又不著痕跡地一下轉過身來看著我們,生怕嬉皮士招惹我們。“我一看他那樣,”鄧剛說,“我也作好了準備——一旦你們出事我拔腿就跑。”這是鄧剛式的語言。我於是明白佐藤先生、橫川先生為什麼一定要陪著我。我正在興頭上,完全沒有注意到嬉皮士,而佐藤和橫川為了保護我的這份興致,為了使我盡興,真是盡心、經心啊!

酒吧老板迎了出來。

那晚我們走過一家酒吧,我很想進去看看,但我身上沒有料(日本管錢叫料,需要花錢的事叫“有料”,不花錢的叫“無料”),所以隻能希望打開門看一下。酒吧老板迎了出來,自然以為我們是顧客囉。佐藤對老板說我們是中國人。老板立刻把我們讓了進去,進來四大杯加了冰塊前酒。當然這是“無料酒”了。一個團體正在酒吧裏舉行聚會。他們騰出座位拉著我們坐下,而且拽著我的背包直說:你不要走,你不能走!一個日本姑娘親切地走到我的跟前?“我最希望去的國家就是中國!”

我想起下午在鬆山農村時,一位可愛的農婦興致勃勃地問我:“昨晚你看了電視裏日本和中國的女子排球賽了嗎?”我問她:“中國女排贏了日本女排,你高興吧?”“高興!高興!”她連連點頭來加重語氣,漾出一臉笑紋。

我們從鬆山農村回到市區後,就去鬆山南海廣播電視台的池內央先生家做客。池內先生一聽說鄧剛是大連人,立刻拿出兩盤錄像帶放給鄧剛看。一盤是1932年的大連,一盤是今日大連。因為,他是生在大連的。在池內家的兩小時,池內先生不知道拿出多少道的冷飲、點心、酒菜來款待我們。明明是穿裙子、單衣的季節,他還怕我們涼,特意開了暖氣,融融暖氣和一道道的冰淇淋,使我們在兩小時裏飽嚐了日本人民的盛情。

跨越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