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可能,蕭覓真想把龍洵從馬上一腳踹下去,再狠狠跺上一千遍啊一千遍!
這混不吝的小子,居然哄了一名士兵與他換了衣甲,然後混進了她這隊來。
龍洵不敢吭聲,隻騎在馬上緊緊隨行蕭覓身邊,身後雖綴重兵,心裏卻有種說不出的踏實。
五日前天邊黃塵揚上雲宵,蕭覓判斷有重兵追至,緊急間尋到一處魔鬼石林,率隊衝進入口。
蕭覓的命令很簡單,令家中獨子和膝下尚未有嗣的將士站出來排到左側,自成一隊,並將龍洵塞了進去。
“情勢緊急,我不多說,一會兒我就帶右側的將士繼續趕路。左側隊由小孫將軍統率,人馬首尾相排,保持噤聲,在石林中藏好,不得擅自脫隊。待追兵過後確保無虞了,你們再出來。務必將北漠和北厥約盟的情報傳回給大將軍,務必將五公子帶回漠孜鎮!聽清沒有!”
蕭覓立馬隊前,聲音清越,人雖纖瘦,龍洵隻覺得那一刻他在自己眼中卻是光華奪目,不可直視。
大丈夫活於世間當如是!
就在那一刻,龍洵已然下了決定,要隨蕭覓一起,引開追兵!便是赴死也不辭!
幸而小孫將軍與蕭覓起了爭執,讓他得以有機可趁,稱北漠的衣甲自己穿不慣,騙了身邊一名小兵與自己換了甲衣。
小孫將軍當時堅持要蕭覓率隊歸營,最後被他以勢壓人,一句“軍令如山不得違”堵了嘴,更是聲音鏗鏘地應諾,雖為引軍之餌,然未必就陷死境,他忝為掌軍之將,寧自己赴死,也要為麾下求生。
蕭覓當日降入燕州,降書就隻有兩句:“蕭某願降,生殺隨意。士卒多傷,乞放歸!”降書雖簡,燕州兵士多記於心。那日受降,見他果然隻身來降,隻乞麾下士卒歸去。
燕州諸將士便覺此人心中自有日月。待隨他征戰,他因善用天地之利而減士卒之殞,因而對他更是佩服。
如今又出此語,主將如此,夫複何求!便是鞠躬馬下,亦願生死相隨!
在五千將士心情激蕩的當兒,龍洵便悄悄地蹩進了蕭覓右側近兩千名將士隊列中,尾於最末,並不顯眼。
待蕭覓率隊衝出石林往東南方疾馳了兩個多時辰後,才被身邊的小兵發現了龍洵,向他稟報。
龍洵想起那時,蕭覓氣得眼睛瞪得溜圓溜圓,眸中翡芒暗閃,恨不得要咬他幾口一樣,最後因著不能停留或折返,隻得不甘心地抿緊了唇,讓自己跟隨在他身邊。
想到此處,龍洵不禁又偷瞄了蕭覓一眼。自他那一番話後,自己就覺得他格外地有大胸襟、大氣魄!不知是否因自己觀感變化,他整個人給自己的感覺也不同起來,包括現在就這麼看過去,他麵色雖然冷冽,側臉卻是好看的緊;以前為何自己從沒注意過呢?
蕭覓感覺到龍洵不時偷偷瞄向自己的目光,微側過頭瞪了他一眼,卻不再說話。疾馳五日,中間隻休息了幾個時辰,對她亦是一種考驗,能省點力就省點力吧。即使她想把龍洵狠揍一頓,也留待以後再說。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留得命在!因此此行她幹脆就著原來已誤差的方向不變,一路直往東南而來,目標正是蒙城。
莫怪她禍水東引,梁國形勢未變,虞立明那般急匆匆地從會寧趕回定城,她就不信虞立明沒有收到北厥的情報,沒有做出應對!很有可能,連北漠和北厥約盟之事他都已經知道!
先前身上為方便隱蔽而著的麻衣,已被近兩千人的隊伍盡數脫下,掛在馬鐙處,掃出滿天飛塵,凜凜然有著五千騎的氣勢。因此身後追兵更不相疑,一路緊咬著追來。
即使不眠不休全速而行,離蒙城也還有整整三個晝夜的路程,北軍咬死不鬆開,因馬力略勝燕州一籌,長途奔馳,優勢逐漸顯了出來,已將距離不斷拉近。
如此之計,惟有咬牙堅持,靠近蒙城之後就能再作計較!若近蒙城,這些追兵還未能追上自己的話,就不信他們還會無所顧忌地再綴上來!而她,自有辦法再去攏絡蒙城的淮州軍!
前方又是兩片山丘,蕭覓卻突然打了個手勢,放緩了速度,慢慢停下馬來。山丘略大,兩邊都坡度緩和,已成片生長著茂密的小樹林,林間青黃間雜相染,或有一叢叢紅紅的野果子綴在其中,看起來寧謐靜美。
隻是,整片山丘太安靜了。
山丘上正埋伏的淮州將領趙永和不禁訝然,此隊騎兵看服色應是燕州軍,隻不知那領兵之將是何人,他自認己方士卒隱蔽甚妥,卻不知他從哪裏看出了端倪?
正在想著,見當先停馬的那人已經出聲,想是運了內力,聲音傳遍山丘:“在下燕州軍蕭覓,特來蒙城拜會虞大元帥,且有軍情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