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的風輕輕拂過,絲帕微微晃動,千年凝視許久,終於答應。
“好”。
輕聲應過,千年接過絲質白手絹,上麵繡了《葛生》,很好看的字,鐵畫銀鉤,千年仿佛看到,鶯飛草長的謝府後花園,矗立一石亭。
春日暖風吹得石亭簷角風鈴叮咚作響,亭中石桌上鋪著宣紙以及筆墨,梓玉的表哥提了筆認真描著樣,宣紙映的他越發俊朗,梓玉雙手撐著下巴坐在桌旁,時而癡癡的看著他的表哥,興致來了便沾了墨,往他臉上蹭去,然後躲到一邊咯咯傻笑。
他們合作的手絹,是這樣的好看,旁邊還繡有一對比翼鳥,繡的栩栩如生,竟像是活的一般,可見畫畫之人和刺繡之人心意相通之深。
千年看著心中一慟,她啞著嗓子說道:“我幫你,我幫你再去見一見你的晉宇表哥。”
說罷,千年急忙坐下來,渡著自己的修為給梓玉,梓玉緩緩的搖著頭,握住千年的手,語氣漸弱:“謝謝你,不用了,不管能不能活下來,我總是不能同他呆在一起了,又何必,何必浪費你的修為。”
梓玉的手無力的垂了下去。
千年接住她,聲音有些微顫:“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你再堅持一會,我這就帶你去見你晉宇表哥,你再堅持一下。”
千年蹲下身,彎腰就去背梓玉,梓玉不肯把手搭上來,千年就自己動手強行背她。
梓玉的手拉上來,又滑了下去,拉上來剛剛搭在肩上,又無力的滑了下去,千年忙不可及。
梓玉任由千年忙活著,一個人自言自語道:“我叫什麼?我也不知道,因著他,我早就忘了我叫什麼了,他叫我梓玉,我就叫梓玉,盡管是別人的名字,可是他叫出來,我還是好開心好歡喜。因著他,我活成了別人,但是,今生遇得此良人,梓玉,無悔,咳咳。”
一口血沫順著梓玉嘴角下滑,滑進了千年的衣領裏,千年背過身,手腳慌亂的為梓玉擦著嘴角,可是她絲毫不在意,目光直直的看著亭子頂部,笑了。
遠處有腳步聲,越來越近。
“梓玉……”一開口,千年淚落如雨。
千年沒有經曆過她的人生,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而她所珍愛的那個人,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連她走了,口裏哭的喊得都是他表妹梓玉的名字。
但她仍然愛著他,那樣深愛著他,無怨無悔。
可是,梓玉,值得嗎?
日頭漸斜,在密密的林中灑下金黃色餘暉,風吹樹木搖擺著,金黃色的餘暉如波光瀲灩的湖麵。時光這樣好,風兒這樣輕,殘忍的隔斷了梓玉和他表哥所有的關聯。
千年輕輕的伸手,合起梓玉直直望著亭子頂部的雙眼,看著她變成一隻小小的黑色蜘蛛,僵僵的躺在自己掌心。
在遠處一直站著的覺空此時也出聲,念了句佛號。
“阿彌陀佛。”念佛號的聲音透著無奈,還有,那是,同情嗎?
小漓跳下覺空的懷抱,踮著兩隻爪子艱難的扯千年的裙擺。千年看著小漓扯了個笑,臉卻幹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