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樸燦烈像冬天白雪皚皚的森林裏,灌木後麵露出的一截調皮的鹿茸,給他好多新鮮感,也拯救了他本枯燥無味的生活。但更多時候,樸燦烈就如同一簇火苗,不開心了找著一絲導火線就會肆無忌憚地炸起來,還把他卷進那一次次火災裏,讓他收拾那一片廢墟。
今天,他看到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樸燦烈。
在這樣剛剛好令人淡淡傷感的初秋季節,溫暖柔和的像是春雪初霽之後的一陣南風。
“我想和你考同一個大學。”
胡思亂想之際,那個沉厚好聽的聲音透過澄明的空氣傳入左耳,邊伯賢一愣,原本在腦袋裏亂飛的風箏突然斷了線。
“你……說什麼?”
“我想和你考同一個大學。”樸燦烈又重複了一遍,這次,他把頭側過來,蹭著軟軟的被單,帶著淺淺笑意。
邊伯賢也偏過頭去,在對視的一瞬間輕笑出聲。
“你笑什麼?”樸燦烈又撇了撇嘴,“別看不起人啊你。”
“沒有沒有沒有。”邊伯賢笑容揚地更大了,“就是想起一件事。”
想起一年前的樓梯間,我看著你的背影,心裏說的是和你一樣的話。那時候,心裏好像裝了個大苦瓜,可是現在……臥槽變成大西瓜惹好甜的。
“你確定?”邊伯賢有些惶惶然。
“當然!”樸燦烈信誓旦旦地舉起雙手,“我發誓。”
“那行,”邊伯賢斂了笑容,故作嚴肅地朝身邊那人說,“從今天開始,你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拉倒吧你別唬我了。”樸燦烈一個利索的起身,把手中的漫畫書砸到邊伯賢胸口上,撈起自己的書包竄到了桌子前,有模有樣地拿出練習冊,扯開筆蓋,頭也不回,“那我開始了,等會兒碰到不懂的再問你。”
他沒有給他清楚的答複,他也沒有過多解釋他為了什麼。
手裏漫畫書的邊沿被樸燦烈握得有些發熱。邊伯賢慢悠悠起身,看著台燈下那人好看的背影。
你再等等我,樸燦烈。
等到我們都再長大一些——
經曆過高三的人,回憶起這段日子的時候,總是像在嚐混了苦瓜汁的糖水。每分每秒都難熬無比的一段段雜碎時光,拚湊起來便會是最短暫最深刻的一段歲月。
邊伯賢和樸燦烈的高三,普通得和所有人一樣。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每個晚上,邊伯賢房間裏傳出來的一首吉他曲,和窗戶外邊潔瑕純淨的月光。
樸燦烈似乎變了個人,沒有像高一高二時候那樣三天兩頭闖禍,反而是三天兩頭和邊伯賢黏在一起,分分秒秒撒糖。小組成員在下課時候抹著鼻血的同時,一定不會想到,那些都隻是表麵。夜晚的東西總比白天時候勁爆得多。
不過……留點想象空間也是不錯的選擇。
離高考還有一百天的時候,正巧撞上最後一個學期剛開學不久後的一個周末,學校組織高三各班級去郊外海邊野營,舒緩一下緊張的學習氣氛。邊伯賢路過樸燦烈房間,看著一臉興奮收拾著東西的他,嗤鼻道:“瞧你那樣兒,整個一井底之蛙。”
“嘁,有本事你別去啊。”樸燦烈白了他一眼,偏頭看到了窩在房門口的拖鞋,“哎,我們能把這家夥帶去麼?”
“你把自己帶上就行了。”邊伯賢鄙夷地看他,彎腰把拖鞋撈起,剛打算離開,卻見樸燦烈把一大團用黑色塑料袋包著的東西塞進他的大背包裏,驚呼:“樸燦烈你要炸學校啊!”
“你才炸學校!”
“那裏頭是什麼?”
“這個?”樸燦烈拎出黑色袋子的一角,見邊伯賢點頭,笑了一下,“保密。”
邊伯賢撇撇嘴,抱著拖鞋離開了樸燦烈的視線。
因為分屬不同班級,所以兩人坐上了不同的巴士。隻是陰差陽錯之間,兩人各自挑了同排靠近車窗的位置,一左一右,隔著空氣和車身,也算是相鄰而坐了。這兩輛車的司機似乎也是約好了一般,你爭我搶,有一大段時間幾乎是並排而行。車程開始沒多久,邊伯賢的同座就推了推他,朝窗外努嘴。
邊伯賢轉頭,看見臉貼在車窗上隔空給自己做鬼臉翻白眼的樸燦烈。
……智障-
大約半小時過後,各班陸續到達了目的地。邊伯賢跳下車,伸展四肢深呼吸,閉著眼感受了一下屬於自然的空氣,腦袋卻突然被人猛地一拍。扭頭,看見樸燦烈賊兮兮的笑臉。邊伯賢冷哼一聲,並不想理會他。
“這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嗎?”樸燦烈在身側兀自開了口。
“不知道。”邊伯賢瞥他一眼,“你知道?”
樸燦烈回望他,嘿嘿笑了一聲,聳肩道:“我也不知道啊。”
“……”
抬手想輪拳過去的邊伯賢聽見不遠處班主任的叫喊聲,隻好悻悻地收回了手。樸燦烈得意地揚了揚嘴角,邊伯賢路過他偷偷伸腿給了他一腳。
穿著厚厚羽絨服的浩浩蕩蕩一眾人在這片大沙灘地上紛紛尋好位置安營紮寨,鍋碗瓢盆和師生吵鬧的聲音四處交響,天色已經見晚。突然有誰吼了一句:“老師!晚上睡覺的時候可以串班嗎!”人群一片哄笑。沒過幾秒老師紮堆的那個方向傳來參差不齊的應聲,最後的女老師不忘補充一句:“隻限同性!”
樸燦烈在笑聲中竄到正在烤肉的邊伯賢身邊,遞給他一杯熱飲。
“喲,良心發現啊。”邊伯賢接過熱飲,看他一眼,繼續給肉片們翻身。
樸燦烈笑笑,拽過一邊的凳子坐在邊伯賢身邊,雙手捧著自己的那杯,聽著烤肉架上滋滋的聲音,突然叫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