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芊聽到方阿姨急促的腳步聲喜出望外地喊:“媽媽你回來啦!”

方阿姨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這丫頭怎麼還沒睡覺啊!”

原來小芊一個人在家怕黑,所以開著燈看電視來抵擋恐懼。

小芊是小宇小一歲的妹妹,今年上初二。原來和哥哥一起在縣裏一所不起眼的初中,可是她又是暈車又是厭學,方阿姨便讓張叔叔把她轉到了鎮上的初中。張叔叔為此經常說她:念念下來打工吧你!

方阿姨也常埋怨小芊不給自己省心,打小就是。小芊剛出生時出奇的小,西頭的小奶笑稱她“大公雞”。每當方阿姨談起她小時候時就會說起這件事。由於小宇奶奶不給方阿姨做飯,方阿姨吃了自己燒糊的東西把奶給“查”了。丫頭食量小,又沒有母乳,長的非常慢。如今倒出落成一個楚楚動人的小姑娘了,雙眼皮的眼睛,高鼻梁,瓜子臉,還遺傳了方阿姨烏黑的頭發。羨慕死周圍的人家了。

小宇拎著包走進堂屋,懶洋洋的把換掉的水鞋放到門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長舒了一口氣。

小芊跳下床要看哥哥的錄取通知書,跟小宇一番爭奪後拿到手裏。

他們倆從小爭到大,什麼東西都爭,尤其是零花錢。上小學時,有一次方阿姨喊沒帶作業的小宇回去拿,小芊叫著跑回來,邊跑邊喊“我也要,我也要!”她以為媽媽在給小宇額外的零花錢,方阿姨怎麼解釋她都不信,打她她就坐在地上哭,方阿姨怕她遲到,無奈給了她一毛,接到錢,抹掉眼角的淚水,笑嘻嘻上學去。哭可沒人哭得過小芊,嘴巴一撇鼻子就紅了,眼淚馬上嘩嘩往下掉,小宇經常輸在這招上。

張叔叔躺在前屋的床上,睜大眼睛看著屋頂。方阿姨穿著水鞋忙前忙後的做飯。十二點多鍾這家人才開始吃飯。稀飯就蔥油餅,小宇吃得撐的慌。

放下筷子,抹抹嘴,方阿姨覺得太累了,不想動,於是宣布不刷鍋碗筷子了,明早起來再說。

小芊早扔下筷子回房了,倒頭就睡,她本不想吃這頓飯的,但她聽別人吃總會覺得怪難受的,於是乎睡眼迷離的從床上下來了。

張叔叔和方阿姨回前屋,小宇栓上門,回自己房間去了。

雖然又累又困,卻睡不著,心跳快得不行。他在想剛剛才交錢離開的縣一中,感覺像場夢一樣。以後他也是縣一中的一員了,他開心的咧著嘴傻笑。轉念一想,自己是交錢才進去的,那一大半的免費生會不會瞧不起他,嘲笑他?那樣就糟透了,天天得低著頭走路,吃飯,就連上廁所都得低著頭。他越想越害怕,嚇的直冒冷汗,在床上翻來覆去,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張叔叔和方阿姨也一樣,雖然累得不行,卻不能睡,你一句我一句的盤算著小宇的學費,生活費,小芊的學費,生活費,還有他們的將來。

“你說,小宇要是考不上大學該怎麼辦啊?”“切,你別烏鴉嘴的在這瞎扯!”“我說的是實話呀,咱小宇是花錢進去的,那不花錢都有很多考不上的呢……

黎明十分,世界最最安靜的時刻,雨停風止,被嚇唬一夜的雞鴨將頭埋在茸茸的脖子裏休息,唯一的聲響來自樹葉上水滴的嘀嗒聲,不,還有屋子裏人們均勻的呼吸聲。

晨曦,雨後清新的空氣悄悄地彌漫,地平線上暖色的光線向世間緩緩照射,是個晴朗的一天。屋簷下雞圈裏的那隻公雞第一個嗅到這一切,它興奮地跳出雞窩,母雞們跟著醒了,睜大眼睛望著。

隨著一聲嘹亮的啼鳴,鴨和狗也醒了,沉睡的大地醒了,遠處另一些公雞鳴叫。

地上的泥土鬆動,知了幼蟲翻出了土壤,餓了好幾天的屎殼郎也飛了出來,牽牛花是夜裏開的嗎,退了殼的知了喝足了露水開始唱歌,空氣活躍起來。

長毛狗憋了一夜的尿,狂抓木門,發出磁卡磁卡的聲音吵醒了方阿姨。她邊穿衣服邊邊念叨著這隻討厭的狗,一陣犀犀索索後,她左手抓著經過幾天勞累而變得枯黃的頭發,右手順勢摸起一根棍子朝長毛狗掄過去。長毛狗隻嗷嗷地叫,並不走開,方阿姨拉開門栓,長毛狗趁機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