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長夜話漫漫(1 / 2)

她來一真醫館已經是三個月的事情了,幫忙摘菜打掃收拾,日子悠閑且清貧。去河裏捉魚,挖菜,摘果子,煮個白菜湯……好像自己學了許多的東西。

念叔,也就是現在一真醫館神秘神醫,他這個名字讓蘭馥兒總覺得他有放不下人或事。齊老大夫聽蘭馥兒說到念叔,真是一問三不知。蘭馥兒發現一直纏著自己的阿木看到念叔以後規規矩矩,話都不敢多說一句,她欣然頂替阿玉照顧著念叔。

銀色圓盤掛在天際,庭院裏的海棠樹枝葉繁茂。

蘭馥兒坐在房簷下的木板上,習習涼風絲毫吹不散夏季的燥熱。

明個阿木阿玉又要出門采藥,天一晚就早早睡下,齊老大夫混酒喝到現在是回不來了。

念叔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會在後院外一片荒草裏後麵靜坐,惠蘭的香氣幽幽。蘭馥兒踟躕一會兒了還是朝他走過去。

“今晚月色不錯罷。”念叔的聲音有些沙啞。

蘭馥兒看著明月點點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念叔,你在思念誰?”

微風徐徐,天地獨留這片靜謐的月輝。

久久,念叔歎息一般鬆懈下來。

“你來這裏也有一季了,現在都在想些什麼?”

“我……我以為避世之地能叫我心安神寧,可還是忘不了,忘不了爹爹、舅舅、定哥哥、希兒的死。而師父和師姐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是否安好,都怪我……”蘭馥兒哂笑,“什麼天之貴女,都是笑話。”

“抱怨自己抱怨命運,有何用?”念叔抬頭,“你這'天之貴女'是哪家的,竟然如此命途多舛?”

蘭馥兒有些驚訝,念叔不管是出於客套還是關心,已經在問自己的身世了。

他曾經肯定是個有名之士,無論是從他的棋藝也好還是醫術也好。雖說他在一真這裏已經有十五年的光景了,可爹爹輔佐舅舅可是多過十五年的了,說出來應該是識得的。

“怕你爹爹是我的仇家嗎?”念叔頭偏過來,似乎是在看著她,看著她的遲疑。

“原來還可以這般想的……”聽念叔輕鬆的這麼一問,蘭馥兒思緒扯開,“念叔的仇人很多嗎?”

“自然是多,多的……連摯愛都是仇人。”

“摯愛?”

入夜的風漸漸寒涼。

花白的長發絲絲卷在風中。

“她喜歡笑,淺淺一笑就會露出的酒窩,偏偏那眼像墨凝一般的深幽無比。”念叔話語連接著回憶,輕柔又綿長,“她愛喝酒,我就專程跑到昆侖山去取瑤池釀,結果她說不好喝,把酒都倒了,氣得我隻敢打自己來出氣。”

“這天下能有幾個人能碰到我毫發,獨獨她……她,十五年了。”念叔一臉扭曲的笑著,喑啞的笑著,“你想想,她又哭又笑的,一邊挑斷你的腳筋,挖掉你的眼,一邊說愛你……”

蘭馥兒不知道如何訴說心中的不解,她看著念叔,她知道她懂不了,隻是這樣聽著就覺得疼,疼。

“她為什麼要這樣?她不是你的摯愛嗎?”

既然是摯愛,肯定是彼此都已經情至無路可退了。

蘭馥兒想著,究竟是多狠心的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就算是自己對秦夙的又愛又恨,也不會這般殘忍。

念叔微微顫抖的舉起右手,道:“愛與恨誰又能劃分的清。我曾無數次想用這隻手了結自己。就是這隻手……無數次的輕撫過她的每一寸肌膚,最後卻掐斷了她的脖子。”

“我會用這手摸著自己的腿自己的眼,每一天,每一天。”

天地靜默,愛恨交織在他的心中燃燒著過去。

蘭馥兒不覺得他可怕,隻為他感到可憐。

念叔不斷搓著腿的手停了下來。

一兩顆盈亮的光電在空中忽高忽低的飄動,蘭馥兒看的出神。

“剛剛不是在說你的嗎?我倒是先囉嗦了這樣多。”

蘭馥兒想不到他這麼快就平靜下來了,微笑,道:“我其實叫蘭馥兒,父親是雲國的左相——蘭禎。”

“蘭禎?流景帝的兒子,蘭鳳的弟弟,是這個蘭禎嗎?”

“嗯!”蘭馥兒揚起嘴角,她的父親無論走到哪裏都是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