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臨郡主府,馬車還在悠悠的行,隻是速度慢了許多。隻覺有一個衣著漆黑帶著髒穢物的人以極快的速度鑽了進來。
打死我都不信眼前這個邋邋遢遢的人是方緋朵那個臭丫頭。
馬車裏不大,但至少還能盛著些點心放在空置的小桌子上。那人抱著盤子狼吞虎咽了一會,又舔了舔盤底的殘渣才戀戀不舍的鬆手將它放下,繼而又探頭探腦地翻找起來。
“緋朵……郡主?”顧常顫抖著聲線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頭。 那人猛的一回頭,嚇得我差點滑下凳子。沒有臉,隻有頭發……
“哈哈,程臨安瞧你那慫樣!”方緋朵撥開油得打結的頭發捂著肚子笑了起來,不加脂粉的小臉有種清麗的美。
她見我盯得緊,羞澀地用纖指繞起頭發,“程、程臨安,你看我幹嘛。”
其實顧常也瞧著。雖然隨著年歲的增長我也長開了,悶白了,不醜了,但絕對沒有那個容貌讓人忽視顧常而注意我。
於是顧常臉色不妙了,我覺得他是在生氣方緋朵因為我而忽略了他。
“咳,最近國庫是不是崩潰了?”我試圖轉開話題。
“沒有啊,你為什麼這麼問?”方緋朵和顧常疑惑的看著我,“你剛剛餓死鬼的模樣莫不是陛下連月銀也撥不出給你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得趕緊通知爹爹卷鋪蓋走人了,曆來國庫空虛都得從官吏身上壓出來填補。
“一說到這個我就來氣,半個月前我去和父皇請安,本著跟他聯係一下父女關係的孝心,誰知他聊著聊著就說‘緋朵啊,你也不小了,是時候斟酌一下婚嫁的事情了,父皇瞧著北矢國的太子花亂不錯,吉日就在下個月,收拾收拾就去了吧。’我聽到就傻眼了,哪裏來的斟酌,都直接把我給定了。”方緋朵狠狠用手拍桌椅。
“然後呢?”我和顧常的聲音同時響起,一個好奇,一個擔憂。
她嗔了我一眼,“我當然是寧死不從!就想著用絕食的方法去逼他,誰知道那老頭兒知道了以後居然派了禁衛軍來守著我的院子,當真是狠下了心。昨兒個傍晚還遣了宮人把嫁衣送過來了,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讓管家幫我逃出來,要不是我早料到不把自己弄得跟茅房裏爬出來似的,那些禁衛軍還不讓我出來呢。我想過了,等過了風頭就回去認罪,到時候北矢的太子也回去了,父皇定然不會怎樣重罰我。”方緋朵一臉得意的炫耀自己完美的計劃。
我就說管家怎麼到了郡主府都還不讓我們下去,原來是為了等這個小妮子。
方緋朵理了理頭上的腐軟菜葉,天真爛漫的笑著。她這麼一說,被我們無視了的惡臭現在在鼻翼間活了過來。我強忍著胃裏惡心翻滾的感覺一手捏著鼻子,一手撩開了窗簾。陣陣清爽的風吹來,和著泥土特有的清香,此時已在京郊。
饒是顧常平時如何不食人間煙火,此刻也癱坐在臥榻上,大口大口地吸著剛送進來的風。這模樣的顧常不嚐見過,我看迷了眼。
但很快,他又恢複了平日裏的一副清冷模樣。
我突然很想把簾子放下……
待腦袋被風完全吹清醒過來後,我突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轉過頭磕磕巴巴的問方緋朵,“所以……郡主……你這是要我們幫你逃親嗎?”“對啊。”她回答得十分理所當然,“不要哭喪著臉,這樣很晦氣的。”又撩開簾子說:“管家,給本郡主尋一處幹淨的小河,隱蔽點的,本郡主要沐浴更衣。”
像她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女子,怎麼會懂我打小就沒娘疼挨爹揍的人呢。現在光是想想爹爹的長鏈,我身上的肉都記憶性疼痛。
倒是顧常,從剛剛起一直都是心甘情願的模樣。
不過也是,我們三個從小就一起長大,連名字都可以直呼,這些又不什麼斷命的事,酒樓說書都有說“既來之,則安之。”那就好好的在爹爹魔爪夠不著的地方逍遙快活幾天吧,我如此想著,遂心安理得的趴在格子窗上看風景。
馬車走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找到河,方緋朵覺得站著太累了,盤腿坐在了我和顧常的中間。我被這突然其來的惡臭嗆得睜不開眼睛,“方緋朵,你坐遠點,這味道辣眼睛。”“什麼!本郡主明明是芳香四溢才對。”不知道她是太過自信還是已經習慣了這個味道,居然主動湊近顧常說:“顧常,你說我是不是香的,你說是不是?”顧常憋紅了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對,對。”
不知道為何,這場麵有莫名的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