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大雪紛飛,北方一片白雪皚皚,連向來溫暖的南方也都飛起了大雪。
洛文河沒有見過那麼大的雪,也沒有經曆過那麼冷的天氣。他裹著厚厚的大衣坐在戴岩生家院子裏那棵老樹下,慢慢的翻看手裏的書,手邊是戴岩生為他倒好熱水。
“這都三月份了,還是冷得緊。”洛文河回頭對著戴岩生抱怨。
“今年雪大,估計得到四月份才會暖起來。”戴岩生搬了一張小凳子坐到了洛文河身邊,隨手就遞了水給他。
“還是冷。”洛文河撇撇嘴,接過水,喝了一口。暖水入喉,整個人都開始暖了起來。
戴岩生回頭看了他一眼。洛文河整個人慵懶的靠在老樹上,書放在膝蓋上,時不時的翻著,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在看。
“文河……”戴岩生低低的喚他。
洛文河轉過頭看著他,嘴邊是溫溫的笑意。眼底有光。
“我明天就要走了,去北方……”
戴岩生低著頭沒有看他。
洛文河翻書的手一頓,慢慢的低下頭去。
“……我可以去嗎?”他開口語氣悶悶。
“那邊太冷了。”所以不能去。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洛文河抬頭看看天,果然還是不能夠放晴,天邊依舊是沉重的烏雲。
“不用等我了。”戴岩生道。
洛文河沒有答話。戴岩生轉頭看著他的側臉,白皙的脖子從長衫的衣領裏露出來。因為天氣冷所以有了點點的雞皮疙瘩。
戴岩生看了他好一會,走過去為他理了理領子,在他麵前蹲下來。
“文河,北方開戰了,你不能去。南方暫時還是安全的,你就在這裏吧,若是我能回來,就來找你。”
他幾乎是用哀求的語氣在同他講話。手放在洛文河的膝蓋上。溫度從他的手心傳到他的膝蓋上,暖得他幾乎要窒息。
洛文河低下頭看著戴岩生,慢慢的把書收起來。
“連什麼時候回來都不知道?”洛文河又問。
他還是覺得問出一個歸來的日期比較好,起碼還有個念想。心裏有了一個期待,日子總是要好過一點的。
“可能半年,可能一年,說不好。”
戴岩生搖搖頭,從他手裏拿過那本舊書。低頭看了看書皮,是《詩經》。
最肯忘卻古人詩,最不屑一顧是相思。
“文河……”他叫他,慢慢的將洛文河的袖子拉直來,為他遮住了裸露在外的手。“北方比這裏還要冷,那裏有很多人都沒有了家,流離失所。他們吃雪塊,冷饅頭。我要去那裏,為了心裏的大義,也為了不讓更多的人過這樣的日子。我一個人做不了什麼,但是一定會有很多跟我有一樣信仰的人,人一旦多起來就是撼天動地的改變。”
戴岩生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裏的光明亮的讓人不忍直視。
“我不能是其中之一嗎?”我不能與你一起同擔風雨?
“你不能,文河。”天下那麼多的人都可以為了大義去流血,去犧牲,唯獨你不行。你是我心裏柔軟的秘密,不能去流血,不能有危險,你就安心的在這個地方好好的生活,其他的那些流血的事,就讓我來做吧。除了安穩的活著,其他的你都不用理會。
“……”洛文河看著他,眼裏的落寞和心裏的失望席卷而來。為什的那些不認識的人都可以和你並肩而行,就是我不行?我與別人有什麼不同?還是,你從來都不信任我?覺得我沒有資格站在你的身邊?
“好吧,你去吧,記得回來就行。”洛文河除了妥協沒有任何辦法。
“嗯。”
…………
戴岩生走的那天依舊沒有放晴,洛文河在月台送他,隻有他和他,沒有其他人。洛文河左右看了看,沒有見到其他人,就問他。
“隻有你自己麼?”
戴岩生為他緊了緊圍巾,搖搖頭。
“還有一個,他還沒來。”
洛汶河呆呆的站著不動,讓他為自己整理。圍巾被整理得貼合皮膚,開始暖了起來。
火車已經在鳴笛,與戴岩生同行的人還是沒有來。
“我得走了,你照顧好自己。”戴岩生笑著說。
“好,你回來了一定找我。”洛文河把手裏一直拿著的東西遞了過去。“等上車了再看。”洛文河推著戴岩生上車,在月台看著車裏的戴岩生一個勁的搖手。
戴岩生伏在車窗上看著洛文河,也朝他搖手,目光溫柔。
車發動的聲音扯得洛文河心口疼,不忍心再看,怕自己會忍不住追上去,他不能讓戴岩生看到這樣的場麵,那太丟臉。所以他轉過了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頭都沒回。孤單的背影拉長拉長再拉長,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