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儀器在重症監護室裏交錯排列著,發出不同的“滴滴”聲,仿佛是在低聲訴說著什麼。
整間病房裏除了唯一一張病床上躺著的那個渾身插著各種管子的男人外,他的旁邊還趴著一個麵容略帶幾分憔悴的女子。
瘦削的十指和傅思哲沒有打點滴的那隻交握在一起。若是地點並非醫院,該是一副很美的畫麵吧。
護士來查房,才剛悄悄走近床邊,夏禾就醒了。
“不好意思,我太困了,就靠在這兒睡著了。”夏禾尷尬地笑了笑,按規定來說重症監護室裏是不準看護的人睡在裏麵的。
好在護士也並非第一天見夏禾,知道她的不容易,隻笑笑說道:“沒關係,下次注意就好。傅先生該量體溫了吧,是夏小姐您來還是我……”
“你來吧,剛才睡著壓麻了手臂,怕弄疼他。”
夏禾起身讓開了位置,護士便把體溫計小心翼翼地放進了傅思哲的咯吱窩裏,輔助著他的胳膊夾住。
整個過程夏禾雖然沒有親力親為,但她一直注視著,就好像下一秒他便可以醒來一般。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夏禾這麼做有點質疑自己職業能力的嫌疑,但護士卻並沒有任何的反感。
“好了。夏小姐,過幾分鍾我再來拿。”
“好,麻煩你了。”夏禾點頭微笑,把護士送出了病房。
其實也不僅是這個護士對夏禾沒有反感,幾乎在醫院出了通告說明傅思哲並非傳染病而是需要合適肺源之後,大部分人都變得理解起來。
還有好幾次,夏禾被幾個其他科重病患者的家屬叫過去,說是聊聊天,其實都在變著法子地安慰並且開解夏禾。
說的那些話雖然有些直白,有些委婉,但大體上都是為了安慰夏禾,並且給她力量的。
而夏禾所感受到的溫暖,也的確都在她對傅思哲親力親為,無微不至的照顧以及對所有醫護人員乃至醫患的溫柔態度中,一一融彙環流著。
她現在甚至有一種虔誠感。
似乎自己每做出一件善事,哪怕是一個微笑,一次點頭,都能為傅思哲找到合適的肺源而增添一點幾率。
幾分鍾之後,夏禾想著護士來回跑也麻煩,還容易打擾傅思哲休息,幹脆自己慢慢地拿出了體溫計,送回到護士台去。
“護士長,我想請問您一件事。”
正低頭寫東西的護士長聽見熟悉的聲音,抬起頭來:“哦原來是夏小姐啊,您說,什麼事?”
“為什麼給傅思哲量體溫,除了這種最普通的體溫計,不能用電子之類的體溫計呢?那樣不是更方便快捷嗎?”
夏禾很不理解這一點,而且她很懷疑,這種最普通的體溫計,真的能量的準嗎。
看得出來夏禾是太過緊張傅思哲,都忽略了這麼多年醫療條件不斷發展,可這種普通體溫計一直沒有被淘汰的原因,正在於它的真實。
“夏小姐,您有所不知。”護士長笑了笑,合上鋼筆帽,“這種最普通的體溫計,不會對任何病人產生生理或是物理上的幹擾。而且對於傅先生來說,他現在還是需要帶著氧氣麵罩,其他類的體溫計要麼是沒辦法測量,要麼就是對他所要用到的儀器會產生幹擾。”
“原來如此。”夏禾終於放下了心,長舒一口氣,“謝謝護士長幫我解答疑惑,那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夏禾回了病房很久,護士台的人還在討論剛才她跟護士長之間的對話。
“哎你們說,那個什麼什麼輔傅總,還能醒的過來嗎?”
“我看懸,這都多長時間了,連一個合適的肺源都沒有。難啊……”
“可不是嗎!夏小姐也真是癡情,換做我啊,早就跑路了,還這麼死守著男朋友,傻麼不是!”
護士長看著幾個年輕的小姑娘嘰嘰喳喳地討論,也沒有多插嘴。人生的苦難,又豈是這幾個芳華正茂的小女人能明白的。
等到某一天,輪到你陷入絕境的時候,大抵才會明白夏禾如今的狀態,和怎樣的一種勇敢和難能可貴。
重症監護室裏的夏禾,剛剛給傅思哲擦了一遍身子。
看著傅思哲日漸消瘦的臉,夏禾心裏一陣陣泛酸。可是那些翻湧上來的酸澀,都被她用微笑壓製了下去。
她不能哭,也不能倒下。
一旦自己先放棄了,那傅思哲即便是醒來,也絕不會開心的活下去。
夏禾一遍遍輕柔地摩挲著傅思哲呼吸麵罩之外剩餘的臉頰,雙目通紅,可偏偏卻沒有一滴淚水流出來。
直到門外傳來篤篤的敲門聲,夏禾才醒過神來,走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