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隻是用手掌輕輕擋住了往他臉上飄的小雨,雨水落進他的眼睛,隨著眼角緩緩滴落,卻是驚豔了手掌上傷,深的,淺的,紅的,黑的,還有深深的刺印,以及已然結痂了的那道傷痕。
他淺笑,卻是忽然回答起了綠兒的疑惑。
隻見他微微眯著雙眸道:“隨著風咯,風往哪邊吹,咱們便去往哪邊,反正船上糧食多,酒水多,餓不死咱們。”
綠兒不太開心的拍了拍翅膀,將翅膀上的雨水輕輕打落,又淺淺的叫喚了幾聲。
他轉眸,“你是在問我,想去哪兒嗎?”
綠兒不語,隻是緩緩落到了他的手掌上,讓他不得不收回手,將它輕輕拍到一旁,這才雲淡風輕的開口道:“也沒什麼想去的地方,還是由著風便好,若這風將我吹回了暗鳴閣,我便從此留在閣中,再也不出來了。”
頓了頓,他又忽兒坐起了身,而後望著海麵的方向道:“若這風將我吹到了別處,我便從此浪跡天涯,與暗鳴閣以及世事,再無任何瓜葛。”
綠兒被拍的差點摔到了地上,倒也不羞不惱,隻是再次飛到了上空,而後嘰嘰喳喳的大叫了兩聲。
他抬眸,隻直直的盯著它道:“你是在問我,如果這風將我吹回了岸邊,我會如何做嗎?”
綠兒不語,隻是一邊飛著,一邊盤旋在他的前方。
他輕狂一笑,忽然有些認真的思考了起來,“恩,我想想哈……”
說著,他又十分凝重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許久之後,才淺笑盈盈的開口道:“不如便回過頭去,換回白衣,便是麵對他人,也再不戴麵具如何?”
綠兒飛起,霎時便歡喜的在上空飛來飛去,一邊啾啾啾的叫著,一邊還飛到了船帆邊上,用它那小小的翅膀拍打著船帆,似乎要讓它回頭,想讓船駛回岸邊。
瞧著它那笨拙的模樣,船上的上官泡泡不由有些僵住了笑容,而後緩緩躺回了那已然濕透的木板上,舉起酒壺,仰天而飲。
直到酒壺裏的最後一滴酒水滴入他的喉中。
直到天空的毛毛細雨再一次停止住了飄然。
綠兒也仍舊在樂此不疲的拍打著船帆,上官泡泡不經意的舔了舔自己的唇瓣,而後才有些苦澀的閉上了雙眸,隨手將酒壺扔到了一旁後,才輕聲著道:“真是一隻傻鳥,即是順風,又怎能逆風而回呢?”
想來,如果他也如它一般傻愣就好了。
至少他還會有所期待。
可是他還是比它明了的甚多。
就好像他深深的明白一個道理。
回不去的,終究再也回不去了……
閉眸之時,大雨突然傾盆而下,直嚇的綠兒慌忙躲回了船艙,而他卻仍舊毫無所謂的躺在原地,任由雨水拍打著他身上的每一處,聽著耳旁的淅淅瀝瀝,他的世界,忽然陷入了安靜。
傾盆大雨的突然降臨,讓岸邊的好些人家都匆匆忙忙的跑回了家。
隻是在一座很遠很遠處的深山之中,卻突然傳來了一陣悠揚的琴聲。
忽遠,忽近,宛如夢境。
細細一聽,琴聲中的悲涼讓人心生寒意,宛如冬日提前到來,宛如冰涼的雪花從天空緩緩飄落,那綿綿不絕的大雨好似在那一瞬間突然變成了冰雹,拍打在深山的每一棵大樹之上,傳來淅淅瀝瀝的伴奏,讓人失神,讓人感歎,讓人哀鳴。
再之後,淒美的琴聲緩緩變慢,宛如空氣中都寫滿了絕望,大雨依舊,細細望去,深山之中竟是有著一處別有一番韻味的小院。
屋簷的雨水重重的拍落到了地上,雨中謫仙一般的少年卻仍舊孜孜不倦的撫著琴,雨水隨著他的麵龐滴落到了琴上,他卻沒有絲毫的疲憊之意,似乎一曲未終,便定然不止一般。
淒涼的琴聲還在繼續著,那宛如謫仙的少年隻是平淡的閉著雙眸,某一瞬間,好像空氣都被仙氣所縈繞了一般。
突然,一聲急匆匆的腳步之聲擾亂了他的琴聲,他蹙了蹙眉,睜眸之際,琴音戛然而止。
卻見小院門口一個路過的婦人疲憊的拍打著自己身上的雨水,而後十分抱歉的同他笑了一笑,“打擾了,突然大雨,一時找不著避雨的地兒……”
瞧著她那和藹的模樣,挽歌也隻是平淡的搖了搖頭,似是不太在意,卻也沒有繼續撫琴。
又見那老婦人一臉疑惑的望著他道:“小夥子,這雨大的很咧,你怎的也不回屋裏躲躲?近日天氣漸涼,給雨淋一身可是會著涼的。”
挽歌不語,隻仍舊平淡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