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老人家習慣在門前的院子裏乘涼,外婆讓張薇然去屋裏拿個蚊香點上,放在他們腳邊,然後又叫張薇然去摘些葡萄給莫寧渝吃。
張薇然應聲後,跟莫寧渝一起到葡萄架下摘葡萄。
葡萄一顆顆很飽滿,張薇然有些迫不及待的嚐了一個,好吃的直晃腦袋,“太好吃了,我剝一個給你吃。”
莫寧渝嚐了一個,也點頭說:“可以拿去賣了。”
“他們才不曉得賣。”張薇然笑說,“他們要是自家種了些東西收成好的話,都會撿好的分給鄰居,自己家再留一些夠吃就行。”
莫寧渝仰頭從葡萄藤望上去,頭頂上是一片明亮的星空,這裏的空氣好,所以能看到他從不曾見過的美麗的夜空,他喟歎一聲:“這地方真好,等我們老了來這裏養老最好了。”
“好啊。”張薇然笑彎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等莫寧渝醒來的時候,外婆已經起床了,莫寧渝來到廚房看到老太太在灶台前做飯,立即過去阻止:“外婆,你怎麼自己做飯了?”
“小莫啊,怎麼醒的那麼早。”外婆轉頭過來笑著說,她因為中風後,臉部的肌肉還恢複的不太好,嘴角有些歪著,但莫寧渝能看出來她的笑是發自內心的。
“你怎麼自己做飯了?我來吧。”莫寧渝說著要去拿她手中的鍋鏟,卻被外婆躲過去。
“男人來什麼廚房,快出去等著,我煮了飯,炒幾個菜就能吃飯了。”
“外婆您歇著吧,我會做。”莫寧渝也不妥協。
外婆也固執的說:“讓我做吧,趁我現在還知道怎麼做飯,讓我給然然做頓飯吧。”
因為外婆的這句話,莫寧渝沉默了,隨後他聽見外婆蒼老的聲音說著:“然然這個孩子命苦,從小她媽就沒有奶水給她喝,就喝她舅媽的,還有我一勺一勺的米湯給她喂大的,後來,她那個不爭氣的爹賭博,家裏窮的揭不開鍋,她小小年紀就忍凍挨餓的,就這樣飽一餐饑一頓的長大,好在她爭氣自己給自己找路子,因為成績好,給別人寫作業,換些吃的,換個一毛五毛的就開心壞了。”
莫寧渝的心被這些話一點一點的攥緊,冰冷的感覺在血液裏蔓延。
“後來她媽生病了,本來是小病的,她爸沒錢,不給她看治病,慢慢就拖到嚴重,然然這個孩子懂事的讓人心疼,她靠畫畫寫字賺了一些錢給她媽媽買藥,買好吃的,可最後她媽還是撒手走了……”外婆說到這裏,眼眶都紅了,她用粗糙的手擦了擦眼睛繼續說,“那個時候然然才上高中,白天想著讀書,晚上想著賺錢,她爸那些討債的還時不時來找她,她咬咬牙考上了一個城裏的大學,然後就慢慢跟我們脫了關係,我想著,她出去了也好,在這裏總有一天被磨死的,等她爸死的時候,我見了她一回,完全變了,不愛笑了,整個人都冷冷的,毫無生氣,我當時就想著這孩子或許是毀了,被這個家庭毀了……”
外婆把菜盛好放在一旁,又從瓦罐裏舀了一點白花花的豬油放在鍋裏,豬油慢慢地化開,外婆的聲音綿遠悠長的傳開,“但我這次看到她,又完全變了,好看了,很有氣質像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也會笑了,整個人都洋溢著幸福的氣息,讓我看著都覺得她一定是很幸福。這樣真的很好很好,像個正常的姑娘了,我看到了,也就放心了,死了也沒有遺憾了。”
“外婆您別這麼說……”
“我說真的,小莫,外婆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然然交到你的手裏,外婆很放心。”外婆說著流露出惆悵的深情,“就是外婆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給你……”
“然然就是你給我的最好的了。”莫寧渝笑著,卻覺得有無盡的悲傷和心疼,他的薇然,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以前吃過那麼多的苦楚,自己以後一定不要再對她發火了。
兩個人就在廚房這種煙霧繚繞的地方說著那些陳年往事,等他們把菜搬到小木桌上的時候張薇然也還沒有醒,莫寧渝讓外婆先吃,自己去喊張薇然。
莫寧渝掀開一些被子,把張薇然摟到自己的懷裏,柔聲喊她,“薇然?然然……起床了。”
張薇然側過頭把臉埋進莫寧渝的懷裏,深吸了一口氣發現氣味不對,“嗯……什麼味道?”
莫寧渝這才想起來自己剛從廚房出來肯定一股油煙味,連忙道:“味道很大嗎?我馬上去換一身衣服,你快點起來。”
“不要。”張薇然抱緊莫寧渝,“像媽媽的味道。”
莫寧渝抱著她的手臂略微僵硬,撫摸著她的頭發說:“起床了,外婆給你做了早飯。”
“外婆做飯了?”張薇然迷迷糊糊的坐起來。
莫寧渝用大拇指擦了擦她眼角的眼屎,“嗯,說要給你做飯吃,我攔都攔不住。”
“那就讓她做吧,她閑不住的。”張薇然湊過去親了親莫寧渝然後翻身下床。
外婆做的飯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好吃了,雖然張薇然已經忘了之前的味道是什麼了,但今天的菜太鹹了,還有些焦了,湯湯水水裏不知道飄的是什麼一點點的黑色的東西,但張薇然還是笑著說:“好好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