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忍把浮生酬一諾
翌日她重歸鸞鳳宮,宮門口大大小小的奴才宮女跪了一地來迎她,陳姑姑和明嵐領頭在前麵行大禮跪拜,口中高呼皇上萬福、皇後萬福。
進去一看,鸞鳳宮果然和他說的一般,同從前一模一樣,陳設擺放、一草一木,都和她在時別無二致。連榻上放置的軟墊都還是當初她親手縫出來的,隻是時間久了,光滑的緞麵已經顯得有些陳舊。
陳姑姑老了許多,額上眼角都添了些許皺紋,明嵐也大了,模樣長得俏麗甜淨。兩人見到她,眼眶都紅了,進屋跪下來,默默地磕了三個頭。
葉容淺拉她們起來,含笑道:“我回來了,本是件高興的事,哭什麼呢?”
陳姑姑現在回想起來還是駭然。當初皇後墜崖不知生死,皇上暴怒,遷怒於她,她本以為自己是沒活路的了,沒想到陛下終究還是給她留下一條命。她明白這是為什麼,也知道陛下這幾年來在做什麼,所以每一天都活得提心吊膽,生怕哪一天傳來噩耗。直到如今,皇後毫發無傷地回宮,她知道自己這條命終於保住了。
陳姑姑伸手抹了抹眼睛,道:“是,娘娘洪福齊天,吉人自有天相。”
慕子衾道:“去給皇後準備熱水,服侍她沐浴。”
“是。”
鸞鳳宮設有小廚房,熱水是早就備好了的。葉容淺三年沒讓人服侍過了,此時也不習慣,便不叫人跟進來伺候,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揉著濕頭發出來,發現慕子衾居然還沒走。
不應該啊。
葉容淺坐過去:“陛下還在這裏?”
她偷偷瞟了一眼他手上的書,戲本子,他從前嫌浪費時間,絕不會碰的東西,看來今日是真的清閑。
馨香的氣息迎麵撲來,還帶著濕潤的水汽,他有片刻的恍惚,回過神來接過她手上的毛巾,親手幫她擦頭發。
不對勁,絕對的不對勁。
葉容淺被他壓到床上的時候,心裏還在這樣念叨著。
以前的春風溫柔又體貼,既風雅又識情趣,但是絕對不會主動。別說主動了,甚至有時候他都不會回應她的主動,更別說拋下公務特意來陪她了。
三年時間,她固然是變了許多,但這變化,絕對不及春風。
燭火透過帷帳透進來,投下妃色的光暈,帳子裏麵影影綽綽的,叫人看不分明。
衣衫半褪,露出她那幾乎蒼白的肌膚,一道長長的傷疤從鎖骨一直劃到胸前,猙獰地烙在那裏,蜈蚣似的,顯得有幾分醜陋。
慕子衾怔了一怔,眼底流露出痛意,一時之間竟不敢用手去觸碰。
葉容淺笑道:“唉,傷疤這麼醜,陛下這回可吃虧了。”
他不說話,微微俯身,灼熱的吻順著那道傷疤,細密連綿地滑下去。輕吮著傷疤,輕微的氣息呼在她裸露的肌膚上,有點微微的發癢,這吻就像有魔力一般,溫柔得幾乎令她戰栗。
他聲音發啞:“還痛嗎?”
葉容淺失笑道:“早就不痛了。”
修長的十指順著葉容淺的腰身往下摸索,她瘦極了,腰身也不盈一握,到後腰的時候手卻忽然頓住了。
那裏有一小團凸起的硬塊,他的手有些發抖,拉開葉容淺的衣襟,果然又看到一塊深色的疤痕。
葉容淺按住他的手:“沒了,就隻這兩處,這疤痕再多幾個,我可要哭了。”
他像剛才一樣,湊過去溫柔地親吻那道疤痕,又啞著嗓子問道:“疼嗎?”
葉容淺搖頭:“不疼了。”
“可是朕心裏疼。”
話說得真好聽,情話他以前也常說,但,絕對說得沒有這麼好聽。
葉容淺知道他心裏愧疚,一心隻想補償自己,她如今雖然對情愛已經看得很開了,但還是十分配合地道:“陛下心疼我,我就不疼了。”
慕子衾低低地道:“你不知道……”他看到她摔碎簪子,決然跳下懸崖的時候,他那時才明白,原來她不隻是那個溫吞的傻姑娘,她的性子裏,還藏著不為人知的決絕剛烈,愛恨分明。
也許從那一刻起,她才從他那模糊的想象中掙脫出來,真實而又鮮活地活到他的心裏。
他不止一次地想象過,如果當時,他選的是她,那會不會,會不會……
葉容淺歎了口氣,有些話總是要說明白的:“陛下,我當時那麼做,是因為不想聽到你親口舍棄我。”她伸手輕輕覆上慕子衾的口,“不必說了,我很清楚你的選擇是什麼,那是很正當,很應該的。”在他心中,江山向來重於她,她也是知道的。“迅速剿除太子餘黨,平定叛亂,那都是一國之君應當做的事情,若為了我放走殘黨餘孽,會後患無窮。”所以她的犧牲,也是注定的。
當時他固然利用了她,甚至是他推著她走到了那一步,她應當恨他的,但她心中依舊殘留的那麼一點情意,雖然淡薄,卻已經足夠她來原諒他。
明明她說得都沒錯,可是看到她這麼清晰、這麼理智地加以分析,神色不怎麼在乎,他卻心顫了。
他依稀明白了點什麼,但不敢去猜葉容淺心中的想法。
見她動了動唇,似乎還想說什麼,他俯下身,火熱的唇舌堵住她的嘴,這個吻如同春風拂麵,溫柔而綿長。
昨日看到那些傷疤,他當時雖然沒說太多,可心裏卻十分在意,第二天便親自捧了藥來看她。
葉容淺剛吃過早飯,正想去睡個回籠覺,忽然瞟見他走了進來,穿著明黃色的五爪龍袍,頭上還戴著琉帽,一身的意氣風發,想是剛剛才下朝。葉容淺的回籠覺看來睡不成了,她歎了口氣,道:“陛下怎麼來了?”
慕子衾拉著她坐下,從懷裏摸出幾個小藥瓶來,一個個地打開來給她看:“這個叫雪肌水,是前朝宮闈秘方,不僅能祛疤,還能潤澤肌膚。這個是清心丸,固本培元,去除疤痕有奇效,這個……”
他這個那個了一大堆,總離不開“去除疤痕”這幾個字。
葉容淺拿了一個小瓶兒,好奇道:“這些藥真有這麼神奇?”
“都是前朝秘藥,想來功效不錯,不過不管怎麼樣,總得試試看才好。”他拔開其中一個瓶塞,清涼中帶著點苦味兒的氣息便飄了出來。
小小一個瓶兒,握在手裏倒挺沉,她拿著藥瓶翻來覆去地看,手指勾勒著瓶身上的祥雲花紋,有些敷衍地“嗯”了一聲。
“容淺?”
葉容淺回過神,把手放在胸口,透過光滑的綢緞摸索到那條長長的傷疤,笑道:“看來陛下是真的很在意了。”
倒也是,這傷疤,留在身上,總歸是不好看的。
他頓了一頓,放開手中的藥瓶,似乎有些不敢看她,道:“容淺不想去掉麼?”
葉容淺一直都很配合他,見狀笑了笑,安慰他道:“哪有。女兒家總愛俏,我也不能例外,若是能去除傷疤,我求之不得呢。”
慕子衾卻沒有動作。
葉容淺柔聲問道:“陛下是怎麼了?”
修長有力的手指忽然按到她的胸前,緩緩地順著傷疤摸下去,引得葉容淺一陣戰栗,他低垂的眼睫裏斂著溫柔的光:“容淺,你不想去掉這傷疤,是因為它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你麼?”
時時刻刻地提醒她那段慘痛的過去,提醒她是他放棄了她,提醒她不要此心輕付。
她留著它,就是為了讓自己不再輕易為他動心,是麼?
“不是……”
他輕輕按著這疤痕,臉上平靜得看不出來任何表情:“容淺,你似乎總在言不由衷。”
言不由衷啊……
葉容淺用棉被把自己裹得像條蟲似的,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她想起今天早晨慕子衾的話,不由伸手按住自己胸前的那道傷疤。
言不由衷……她隻是、隻是不想在這種小事上和他爭執而已,怎麼能算得上是言不由衷呢?
毫無困意,她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瞪著頭頂上懸著的一頂茜紗撒花彈墨帳子,帷幔長長地垂下來,攏住這張華麗的撥步床,金線繡成瓜瓞綿綿,淺黃的燭火透過帳子暈染進來,將這繡花的影子映到被子上,映到她的臉上。
慕子衾那失望的模樣,好像還在眼前。那樣俊的一張臉,最適合春風般溫柔的笑,忽然皺起眉來,帶著點陰鬱的表情,實在是很浪費啊。
留著傷疤,是像慕子衾說得那樣,時時刻刻地提醒自己嗎?
她不知道。
她隻是覺得,好像留著這些傷疤,那些過去的日子,她最美妙的日子,她最痛苦的日子,才能鮮活地保留在她身上。
至於未來怎樣,她現在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如何!
葉容淺回京還沒兩日,葉相爺便從大牢被放了出來,聖上還特下恩旨,對葉家多加撫恤,盛讚葉相爺品行,還送了太醫去葉府調養葉相爺的身體。先前露出敗象的葉家一掃黴頭,一時之間風頭無兩,京中無人敢與之爭鋒。
聖上體恤葉相爺,還不足為懼,真正令他們忌憚的,是皇後回宮了。大行後位空懸三年,這是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事情,不少想送女兒進宮博榮華富貴的大臣,都被聖上狠狠斥責過,有些甚至還因此丟了官職。
就比如這次,皇後一回來,葉相爺便立刻被放出來,葉家也馬上有了東山再起的勢頭,皇後的盛寵,就可以窺見一二了。
外頭求見葉容淺的帖子堆積如山,除了葉家女眷的,其餘的都被慕子衾攔了下來,包括先前和葉容淺關係不錯的建安王妃新月都沒能見到她一麵。
葉容淺吩咐陳姑姑道:“給葉夫人和幾位妹妹上茶。”
葉夫人假笑道:“謝皇後娘娘。”
幾位妹妹也道:“多謝皇後娘娘。”
葉容淺捧著茶盞,往下掃了一眼,倒有些驚訝。三妹妹四妹妹如今才十五六,沒有定親還好說,二妹妹怎的還是少女打扮?三年前她的親事就該定下了才是啊。
葉夫人道:“這回托了娘娘的福,老爺才得以脫身,這些年娘娘在外麵吃苦了,我們心裏記掛著娘娘,時時刻刻也不敢忘呢。”她其實也不願意跟葉容淺低頭,但沒辦法,形勢比人強,麵上的話還是說得漂亮。
原來是這樣,難怪他準二娘和幾位妹妹進來見她呢,他是要她們進來向她低頭的。
既然向她表達善意,葉容淺自是不會拒絕,她笑道:“二娘說的是哪裏話,我也是葉家人,為家裏出一份力,是應當的。”
葉夫人也鬆了口氣,笑著接口道:“到底是娘娘,心胸寬大,愚妾不能及。”她討厭葉容淺,但有一點不得不承認,這丫頭實在聰明,她放下身段來示弱,葉容淺也很識趣,不同她計較從前的事情。
“這幾年你們在京中可好?”
“謝娘娘關心,葉家有皇上照拂,一切都好。”
她看了看葉容華,又看了看,忍了一忍,最後還是沒忍住,問道:“幾位妹妹可都定了親不曾?”
剛誇她聰明,轉眼又被打臉。葉夫人幹笑著咧咧嘴:“還沒呢。”
“還沒有嗎?”
三妹妹四妹妹倒沒什麼,二妹妹葉容華卻忍不住了,她本就是個暴躁性子,又看葉容淺不順眼,聽到葉容淺這麼說,便冷笑道:“皇後娘娘既然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容華,住嘴。”
葉容華不理葉夫人的喝止聲,徑自道:“皇後娘娘身份何等尊貴,想羞辱我直說便是,何苦費心思拐彎抹角呢?”
陳姑姑把點心碟子重重地放到葉容華旁邊的小幾上,冷笑道:“二姑娘這話可說偏了!別說娘娘剛回京,什麼都還不知道,便是娘娘一直在宮裏,你那點子事也隻怕會汙了娘娘的耳朵。”
“你、你……”葉容華氣得臉通紅,指著陳姑姑說不出話來,陳姑姑怡然不懼,微抬下巴,道:“二姑娘,你這樣指著奴婢,莫非奴婢有哪些地方說錯了不成?”葉容淺喝住陳姑姑,她閉上嘴,恭敬地行了個禮,大大方方地站到葉容淺的身後。葉夫人麵無表情地道:“容華,你要再胡鬧,回去便要請家法了。”
論起家法來,葉容淺挨得不算少,聽起來還十分親切。她順口勸道:“二妹妹年輕不知事,好好教導便是,不必動用家法。”
“是。”葉夫人推推葉容華,“還不快多謝娘娘。”
葉容華擰了半天,不情不願的:“多謝娘娘。”
葉容淺親切地笑道:“都是自家姐妹,謝什麼,我隻盼二妹妹能盡快覓得一個如意郎君,這才不辜負我的心呢。”
“……是。”葉夫人被噎得好難受。
午膳後,她們幾人實在待不住,便告辭走了。葉容淺屏退眾人,把陳姑姑叫到房中,問道:“二妹妹是怎麼了?”
陳姑姑道:“這事,說了隻怕您要寒心。當年您失蹤,鳳駕未回,葉相爺不僅沒有作為,反而因為擔心沒了您,葉家會失寵,竟玩出了個把二姑娘獻給陛下的荒唐伎倆,聽說這還是二姑娘攛掇的相爺呢。好在陛下一心都在您身上,不僅沒接受,反倒發作了相爺一頓。”
葉家人向來如此,她早就習慣了,也不覺得寒心,她想想道:“這件事鬧得很大?”
陳姑姑幸災樂禍道:“大概京城裏的人沒有不知道的吧。”
“這……”
“葉家人自是想把這件事壓下來,隻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再說,傳這件事,陛下也是默許了的。”陳姑姑對她擠擠眼,“陛下這是在幫娘娘出氣呢。”
葉容淺若有所思道:“原來是這樣,我說二妹妹怎的如今都沒嫁人。”
“主子……”陳姑姑看著她,欲言又止。
“什麼事,說吧。”
陳姑姑小心翼翼地看著她:“主子,陛下是心疼您,才會這麼做,您愛結善緣,可千萬別因為葉二姑娘就生陛下的氣。再說,不是奴婢僭越,葉二姑娘也須得吃些教訓才好呢。”
葉容淺無言地看了陳姑姑半天,歎了口氣,道:“陳姑姑。”
“奴婢在。”
“……我在你心裏到底是有多傻啊。”
在外頭住了三年,無拘無束慣了,現在重新回京,她比初入宮廷那會兒更不能適應了。
死裏逃生之後,她立誌要做一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可惜在宮裏,她是既沒有酒來又不能醉,還不如她在外頭活得滋潤呢。若是擱在從前,她怕慕子衾為難,必然不會跟他提要求,求他準她出宮,但如今……
葉容淺看了看手裏的出行令牌,把它細心地收到荷包裏,她穿了一身簡單的青色袍子,一頭烏發高高束起,打扮成青年公子的模樣,坐在酒樓的窗邊等人。
她等的人,排場大得很,幾乎過去一個時辰,麵前的小菜快被她吃完了,這兩人才姍姍來遲。
“抱歉抱歉,等久了吧?”言驍在對麵坐下來,狠狠地瞪了夏淵一眼,“都是夏淵這吝嗇鬼,出了門之後,想起房間裏的燈忘記吹熄了,嫌費油,走到半路還要折返回去把燈吹了再來。”
夏淵一臉平靜:“有本事你就先來啊。”
“你有本事不動用武功拉著我啊。”
葉容淺不在意,看他倆鬥嘴鬥得差不多了,便笑著拿出厚厚一遝銀票來,鋪在桌子上,推過去給夏淵,道:“這些年麻煩你們了,這裏是一點銀子,不成敬意。”
這兩個人照顧了她三年,若是別人,她給銀子那是打臉,那是不識好歹,但對方是夏淵,那麼這就是最正確、最能博得他歡心、最可以結善緣的法子。
夏淵喜不自勝地去取銀票:“這怎麼好意思……”
言驍強硬地按住他的手:“不好意思你還拿?”他瞪著葉容淺:“你哪來的這麼多錢?”
夏淵氣道:“一句客氣話你也要當真?再說,以葉容淺的身份,這點銀子算什麼,小意思罷了。”
葉容淺誠摯地點頭:“夏老板說得有理。”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他罵道,“你剛回京,哪來的這麼多銀子?”
夏淵氣得要死:“你管那麼多!把銀子給我!”
其實言驍說得極有道理。她雖貴為皇後,但一個月月錢也就三十兩,一年三百六十兩,三年的月錢也不過一千銀子左右,哪怕這些月錢照例發下來,再加上她之前攢的,也不過是桌上這些錢的五分之一罷了。
這麼想想,她也算是大行曆朝最窮的皇後了。
葉容淺笑道:“你們想吃什麼?”
“你這話題轉得也太生硬了吧!”
“當我倆傻嗎?”
葉容淺笑著擺擺手:“不敢不敢,我說就是了,我就是把閑置不用的釵環拿去當鋪當了,沒想到還挺值錢的。”
夏淵傻傻的:“你一個皇後居然淪落到……”
言驍也一臉萬萬沒想到的表情:“當掉身上的首飾換錢?”
葉容淺為他們做了三年飯,對他們的口味了如指掌,叫來小二點了菜,見他們倆還在發呆,便拿手到他們麵前晃了一晃,笑道:“喂,回神了。”
夏淵:“那些說你承皇上盛寵的果斷是流言吧。”
“果斷是的吧!”
“絕對不算流言……”她搖頭,捧著臉笑眯眯的,一臉幸福地道,“我回來之後,陛下對我比以前可好多了。”
夏淵難以置信地望著她:“……你的要求是有多低啊。”
聽她這麼說,言驍收銀子就沒壓力了:“那些首飾都是他送給你的吧?”
葉容淺垂下眼睫:“嗯。”
他笑得很開心:“既然這樣,不收就太對不起你的心意了。”見他把銀票全部收進自己荷包,夏淵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帶這樣的啊,起碼五五分。”
菜上來了,言驍見席中有自己愛吃的醋溜肉段,且隻顧著吃,完全不理會找自己伸手要銀票的某人。
“咋你還想黑吃黑啊?”
當然,葉容淺出宮也不是專程來還銀子的,她現在要努力做一個活在當下的人,自然是出來找樂子的。
夏淵聽說她想去梨春園聽戲,就十分明確地表示了拒絕:“我不去。”葉容淺轉向言驍,還沒等她開口說話,夏淵就替他拒絕了:“他也不去,聽什麼戲啊,浪費時間,給我好好待著寫稿子賺錢。”
“我請你們。”
“這……既然你都如此盛情相邀了,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夏淵笑著誇獎她,“真不愧是娘娘,真是懂事,出手就應該這麼闊綽才能配得上你的身份。”
這梨春園在京中最負盛名,放眼大行,戲班子裏的角兒都是數一數二的。朱紅戲台築得極高,和這邊隔了一汪小小的湖,水光中依稀可見台上的人蘭指輕掐,甩著水袖,旦角兒的唱腔拖得極高,婉轉纏綿地渡水而來。
葉容淺嗑著瓜子看得十分專注,言驍倒是有些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