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 畫韻
行走的人
——觀羅丹雕塑隨想
一個邁開大步行走的人。
沒有頭,也沒有雙臂,隻剩下軀幹和兩腿,像一座殘缺不全的古像。
難道是大師的疏忽?
藝術史上的驚人之作。
它留下的巨大空間,足夠整個人類為之思索。
仿佛從洪荒年代走來,仿佛經曆了無數的風雨,走過了無數啪坎坷,無數的高山和深淵,無數的白天和黑夜,他不知道勞累,一刻也不曾停歇。他的天職就是行走。毫不憂慮,帶著沉著和信心,好像有一種 超然的力量不停地在召喚著他。
在走過了無數個歲月之後,竟然消失了頭顱和手臂,隻留下一個堅定的行走的姿勢……
他是誰?去向哪裏?
他的麵孔會是什麼表情?
此刻他正在想些什麼?
—個個難解的謎。任你隨意去猜吧。我們為什麼非要知道這些呢?
隻要記住他那巨大的堅定的身軀和任何力量都難以阻擋的豪壯的兩腿,已經足夠了!
一個悲愴的生命的頌歌。有風暴的吼聲,海浪的拍擊,雷電的轟鳴,大自然千萬種天籟的回響。
一種全人類所共有的經曆過無數苦難和滄桑之後的生命體驗。
我仿佛聽到大師在向人們提問:人,為何活著?
伏爾加纖夫
一群衣衫襤樓的纖夫,頭頂著灼熱的陽光,齊心協力地拉著一條沉重的大船。
歲月之河啊,日夜不息地流著。
生活,也像這流水。
有飽經滄桑的老人,也有涉世未深的孩子。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年齡,不同的經曆。此刻,都懷著一個信念:拉走那條大船。纖帶深深地套在胸前,沒有一個人偷懶。
一支古老而深沉的船夫曲。
哦,那些拉纖者,多像我的父兄和同伴!而那隻大船,又多像我多災多難的祖國……
拾穗者
滿載著麥子的大車遠去了,車輪在重壓之下一會兒歡唱,一會兒呻吟。
三位農婦在剛剛收獲過的田地裏拾穗。豐收的莊稼不屬於他們,而她們依然頑強地生活著。也許是孩子們的哭聲牽掛著她們的心腸?神情是那麼專注,腰彎酸了全然不知,仿佛拾到的不是麥穗,而是閃亮的黃金。
慈愛的母親,命運之神!
你雕塑般的神姿震撼著我的心靈。我每每捫心自問:
知識的曠野到處都有被遺棄的珍寶。隻是你,具不具有農民的信心?
馬拉之死
你是痛苦的,也是幸福的,
沒有想到會突然死去。血,殷紅的血,從一顆偉大的心髒裏流出來。匕首還在這裏。而凶手,那個以慈善麵目走來乞求幫助,轉而便露出猙獰麵孔的罪惡女人,已倉皇地逃走了。
人們將永遠銘記著你被刺時的慘象。
你死在浴缸裏!
長期的地窖生活,使你患上濕症。為此,你必需每天花費幾個小時浸在浴缸裏水療。工作並沒有停止。浴缸旁邊放一個特製的木墩,上麵擺著墨水瓶和紙。你右手拿著鵝毛筆,左手拿著便箋。可此刻,你的右手已無力地垂落在浴缸外……
一部用鮮血寫成的生活的大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