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塊錢買回稱心如意秤
老頭對曲小洋說：“小夥子，你再說一句話。”曲小洋正想開口，又被他一擺手給止住了，“這次你說‘我是稱心如意秤的新主人’。”
曲小洋有些奇怪：“我為什麼要說這句話？難道，難道你這個秤就叫‘稱心如意秤’？”
老頭說：“你照我的話說，說完了我就告訴你。”
人的話也有重量嗎？那當然，這個你不用懷疑。人的話就跟人的命一樣，都是有重量的。不但有重量，而且輕重相差巨大。“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說的就是這種差異。既然人的話是有重量的，那得用什麼來稱呢？當然是用秤。可是，有這樣的秤嗎？當然有。曲小洋就有這樣一隻秤，是他花五塊錢從輕工市場裏買到的。
那個輕工市場就在曲小洋家的那個小區旁邊。那個周日，曲小洋跟著他老媽出門做客，回來的時候，路過輕工市場，發現市場裏的攤主們把攤子都擺到了道邊上。他老媽突然想起家裏那個澆花用的小噴壺壞掉了，得重新買一個，就挨個兒攤位看、問、討價還價、貨比三家。曲小洋特恐懼他老媽這種地毯式轟炸一樣的購物方式，就一個人溜溜達達沿著跟他老媽相反的方向順著攤位走下來，走到了一個老頭的攤位前。
那個老頭的攤位上擺著各種各樣的秤，有台秤、磅秤、彈簧秤，還有兩台半新不舊的電子秤。
曲小洋蹲下身挨個兒看了一遍，然後問：“老大爺，你的這些秤都能稱什麼？”
老頭笑了笑，說：“什麼都能稱。”
曲小洋說：“比如說……”
老頭扳起手指頭：“比如說，茄子、黃瓜、西紅柿，還有馬鈴薯。”
曲小洋：“還有呢？”
老頭繼續扳手指頭，說：“還有豬肉、牛肉、羊肉、雞肉、狗肉，還有你。”老頭說完，忍不住嘿嘿地笑了兩聲。
曲小洋仔細地看了看老頭。那老頭頭發梳得很整齊，架著一副精致的小眼鏡，還留著一把漂亮的山羊胡子，穿著一件土黃色中式的綢緞衣裳，怎麼看也不像是做小買賣的人，倒像是從哪部民國電視劇裏跑出來的“老太爺”。
曲小洋假裝不在意老頭把他放在豬牛羊狗雞肉裏一起稱了，撤撇嘴：“能稱我有什麼稀奇！”
老頭說：“那你想稱什麼？稱稱你的力氣？”
曲小洋趕緊抓住這話把：“你這秤能稱我的力氣？騙人！”
老頭也不急，依舊笑眯眯的：“我可沒騙你。騙人是件很費力氣的事情，我年紀太大了，騙不動了。”
曲小洋又叮了他一句：“那麼說，你年輕的時候騙過人？”
這回老頭沒搭腔，從身旁搬過一台指針式台秤：“試試這個吧，看看能不能稱出你的力氣來。”
曲小洋沒想到老頭真的較起勁來：“這個，怎麼稱呀？”
老頭說：“這個都不會呀？把你的手放到秤盤上，用力向下按。”
曲小洋探出身子，把左手放在秤盤上，用力向下一按。台秤的指針一轉，又抖了幾下。老頭說：“別鬆手！”然後俯下身，眯起小眼睛看了看，“才十四斤七兩呀。”
又伸手捏了捏曲小洋的細胳膊，“小夥子，看來你得加強鍛煉了。”曲小洋臉紅了一下，趕緊把胳膊縮了回來。
老頭看了看曲小洋：“其實，不但人的力氣可以稱出來，人的一切都可以稱出來。”
曲小洋不相信：“比如說……”
老頭說：“比如說，人說的話。”
曲小洋瞪大兩眼看看老頭，接著就笑起來，說：“你騙人！’’
老頭卻一臉嚴肅：“我說過了，我都這麼大年紀了，不會騙人。”
曲小洋說：“那可不一定。也許，也許你根本就沒這麼老，是化的妝。不然，你讓我揪揪你的胡子，看看是不是粘上去的。”
老頭躲開曲小洋的手，被他逗笑了：“你這個小調皮鬼。”
老頭從口袋裏拿出一件東西，那東西是圓的，閃閃發亮，還拴著一根很精致的鏈子，冷不丁看上去就像一隻老式的古董懷表。曲小洋又忍不住嘻嘻地笑起來，心想：這東西倒是跟這老頭很般配。
老頭把那隻懷表一樣的東西拿在手裏：“你現在可以隨便說一句話。”
老頭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讓曲小洋也不由自主地收起了笑容。可他想了半天，硬是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好。憋了半天，他才說出一句：“我叫曲小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