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緩緩醒來,腦袋裏依舊有些發脹,很快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捆在一間茅屋中間的梁柱上。李斯被捆在自己背後,想來應該是相同模樣。
不過莫愁並未聲張,在不遠處那假扮酒攤老板的矮瘦漢子正磨刀霍霍,一把牛兒彎刀磨得錚亮,兩個力夫把在門口,唯獨那老者依舊淡然安靜,隻在旁大口喝酒,旁若無人。
“怎麼還沒來?按理說早該過來了,難道遇上了什麼事?”力夫中一人望著門外,喃喃自語。
很明顯,這夥人在等待什麼人。
矮瘦漢子笑道:“莫急,那家夥說話最是重諾,除非死了,否則定是會來的。”
老者嘿嘿笑道:“那蠢人,明明縱遊山水逍遙自在,卻非要將那無幹之事攬在自己身上。擺明了是必死,還義無反顧。真是愚蠢至極,愚蠢至極!”
矮瘦漢子聞言哈哈大笑,指著老者嘲道:“罵來罵去,你不還是跟著來了。小心到時候接應不了人,反成累贅。”
“放屁放屁,臭不可聞。”老者頓時羞惱,抓一把石子劈頭蓋臉擲向矮瘦漢子。卻被他拿牛耳尖刀一一拍飛,露出一身超卓的刀法來。
老者不屑嗤笑,扭頭看向莫愁兩人道:“屠夫,你捉這兩人來此作甚?看樣子不過是兩個采購貨物的行腳商人罷了。”
喚作屠夫的矮瘦漢子搖搖頭道:“你卻是看走眼了,那長相無奇的家夥我不認識,不過另外這個我卻是識得的。記得我曾在楚國上蔡與劍客蓋聶偶遇,相約比劍,這廝就曾陪他師父前來觀戰。你可知他師傅是誰?——大名鼎鼎儒聖人荀況!”
老者意外地看了昏迷的李斯一眼,依舊不明白:“就算是聖人弟子又如何?跟我們有何關係?”
屠夫陰陰冷道:“哼,當年我與蓋聶因一麵之緣前往拜訪荀聖人,卻被其弟子攔阻於門外,說什麼莽野匹夫有何資格麵見聖人。我兩人七次拜訪皆被拒之門外,因此心生嫉恨。今日有機會羞辱聖人子弟,怎能錯過?”
“啊!原來是你!”李斯突然張口喝道,“我記得你,你是那個屠……屠……”
“小子,原來你醒了。”屠夫獰笑著拿起牛耳尖刀朝著李斯靠近,“我不要你性命,隻留下你兩人的一對招子,回去告訴聖人門下那些目中無人的書生們,這世間多有奇人異士,不是誰都那你們當神仙的。”
李斯劇烈掙紮,卻無法動彈,登時有些慌亂,口中卻恨道:“亂世無道,世風敗壞。果然還是厲法酷刑方能治理這等亂象。”
屠夫冷笑:“小子,嚇傻了吧,胡言亂語些什麼?你放心,老夫刀法絕頂,你覺不出太多疼痛。”
力夫看外麵的臉色一變,突然回頭,喝道:“他來了。”
屠夫收刀,麵色變得嚴肅,霎時將戲弄李斯拋在了腦後。隨後門簾掀起,兩個人步履蹣跚走進了屋中。
莫愁眼縫中看到此人,心中登時暗呼糟糕,來者不是別人,竟然是不久前剛被自己射了一箭的燕人荊軻。
荊軻麵色蒼白,被秦舞陽攙扶著,兩人一個麵無血色,一個步履蹣跚,竟都是身受重傷的模樣。
屠夫等人大驚,齊齊圍攏上去。看兩人一個傷在小腹一個大腿流血,頓時緊皺眉頭:“怎麼了?路上遇了匪徒?”
荊軻歎息一聲:“一言難盡。也是我太過自負,明知身負重任還要逞強鬥狠,世間奇人異士眾多,遇到了硬點子,活該遭此一劫。”
屠夫緊皺眉頭:“那明日之時該如何?你有傷在身,必會產生許多難以預料之事,要不,換我去?”
荊軻搖頭:“不成。我此來身負重任。田光先生為激我入秦,已自刎謝我;樊於期為報秦仇,親自割下頭顱與我。此二人以性命相托,荊軻豈能臨陣逃脫?再說我已與秦王寵臣中庶子蒙嘉見過麵,讓他代為向秦王傳話,說我帶了樊於期頭與燕國督亢之地圖親來致歉。不可中途換人。”
沉吟片刻,又問道“不知蓋聶可已來到?”
屠夫搖頭:“蓋大俠已接到傳訊,可不知為何遲遲未曾到來,我等亦等他三天有餘了。”
荊軻歎道:“來不及了,明日由秦舞陽隨我入宮麵見秦王。不論如何,此事定要成功!”
莫愁聽得暗自歎息,話說到這份上,估計自己和李斯沒法活著離開了。偷眼看看幾人,琢磨著用什麼辦法帶李斯離開。
李斯卻聽出了點意思,本欲在秦一展抱負的他登時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義憤填膺斥大叫道:“一群賊子,竟在此圖謀暗害秦王。荊軻,你是吃了豹子膽嗎?豈能不知道會為燕國帶來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