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於樹梢的王方旋一顆心卻砰砰的跳:文雀兒適才似乎是在對著他笑……
胖瘦二人隨跟著走進黝黑山林,王方旋卻在樹梢上又盤坐良久,方振衣落於地下,看天邊那勾月亮越來越飽滿,寧心靜息,嗅著前麵四人氣息,隻管走去。林中昏暗,不時有歸鳥撲簌翅膀之聲,及山林中乘夜尋食野獸悉悉索索潛行之音。他自然無所畏懼,一襲白衣,如夜霧般在林中飄行穿梭,不一時,見遠方幾盞殘燈飄搖,他又飛身上了一顆古樹樹頂,盤坐在樹梢上。
前方不遠處,一座古廟如野獸般蹲在黑暗中。古廟破敗,大半扇門扇已傾倒在低下,留這個黑黝黝大洞,廟裏燈火黯淡,襯著一些人影閃動如鬼影一般。王方旋盡眼力看去,廟門門額上倒還斜掛著個牌匾,上麵字跡漫漶,模糊能認出“桓候廟”三字。原來世上多拜關公,唯川中敬張飛張翼德忠勇,又長期在蜀地駐紮,多個地方都有他留下的善政治民事跡,民間百姓敬仰如神,各處都為他立“桓候”廟,四時供奉,年節祭祀。
這一處山裏地方想是以前也有人家居住的,立了“桓侯廟”求個鎮邪護佑,卻不知多少年前人家全都遷徙了出去,隻留下這座殘廟被風吹雨打,成了如今這般樣子。王方旋有夜視眼力,還能看到門兩旁殘留對聯:上聯隻留下“春雨樓桑”四字,下聯隻留下“淚吊將軍”,其他全都模糊難辨了。廟前還有一塊殘碑,上半截已栽倒在地下,留下的半截尚有二尺多高,底下壓著個贔屭。胖瘦二人就躲在那贔屭後麵,不時鬼頭鬼腦的向廟中看去。
王方旋用個大藏氣法,將渾身全融入周邊萬物之中,這時若有人看去,他便如樹枝上蹲著的鬆鼠,隻留下模糊影子,靜靜沐浴在月光之中。下山雖隻兩日,但他功力卻似有個大的突破,以往在山中時,藏氣之法還無此境界,隻能遮蔽三四人神光,瞞過他們眼睛,尚不能與物同體,徹底融入周邊環境,讓人混摸不著蹤跡。
隨著他匿身於月光之中,六字教功法便即展開,五官六感延伸出去,神思飄至破廟之中。王方旋是閬中人,閬中桓侯祠天下聞名,他幼時多次遊玩過的,對張飛廟中格局十分熟悉,這時隻見廟中神像破敗,左邊捧蛇矛長子張苞,右邊執丹書功曹馬齊塑像俱已傾倒,隻留下中間戴冕旒、捧玉笏,豎眉瞠目的張飛像,卻也彩塑剝落,隻留下灰撲撲泥塑輪廓。廟裏空間倒是頗大,約有七八丈光景,點了兩盞油燈,十多人圍在東邊馬齊撲倒塑像前的一塊空地上,或坐或立,燈火閃爍,人影飄忽。這數人中間,又有一張竹榻,上麵躺著個漢子,榻側坐著個婦人,端著黑瓷碗,碗裏藥氣撲鼻,想是湯藥來著。她向碗中吹了一口氣,道:“十三哥,這藥是我從苗家淘來的方子,最能補血,你喝下去,將息幾日傷也便好了,保準還你一個生龍活虎漢子!”
“三娘費心了!”塌上漢子黃疸色麵皮,神色黯淡,右半邊肩膀全被布包了,掙紮著要起身接過藥碗,卻隻是無力,大口咳嗽幾聲。婦人輕輕按住漢子左臂,附身將藥碗遞在他嘴邊,微笑道:“你傷重,別亂動,再掙裂傷口。”用碗中小勺,一口一口喂了漢子吃藥。
又有一個女子,長相甚是粗糙,掃帚眉,麻子臉,向身前一男一女罵道:“你二人怎麼這時才來?一天的光景,又浪去哪了?”那兩人正是文雀兒與黑衣後生。後生隻是嘿嘿笑笑,文雀兒卻眉毛一豎,回嘴道:“誰浪去了?成都府到這山裏,六七十裏路,我兩緊走才到,路上飯也沒吃,這一會還餓著哩!再說,三娘還沒說話,哪輪到你個粗賤婢子張口?”
那女子氣衝衝再要張口罵時,旁邊另有一女子,長相十分英挺,盤著頭似乎是個少婦,扯住道:“武兒莫急。都府到這,路程確實頗遠,有些耽擱也是不免。”那叫武兒姑娘氣狠狠住了嘴,尚嘟囔著,文雀兒卻又不高興了,道:“鳳姑你話說清,我們耽擱了什麼?”鳳姑尚未回話,旁邊一蹲坐男子,三十餘歲,瘦削麵孔,冷冷笑一聲道:“耽擱什麼?小鼈龍淫 蕩下流是出了名的,又跟你個浪貨一道,鏽鐵棒捅爛鍋,你二人在一起能有什麼好事?指不定那個山洞裏勾搭半晌,轉晚裏才來。”
文雀兒聽了這話,卻不生氣,臉上堆滿笑容,一步三搖的走到男子身旁,也蹲下來,挨著男子,在他臉上摸一把道:“二哥想是吃醋了!不知二哥的棒是鏽的還是好的?我們也尋地方勾搭一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