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羽將涼透的毛巾浸入溫水,擰幹時指尖泛起白霧。
陸堯的右臂搭在床邊,靈蝕紋路如熔金流淌,皮膚下隱約可見星辰脈絡——
這是昨日與黑影意識搏殺後留下的印記。
她曾經試圖用神識進入陸堯的精神之海中,進入後裏麵一片混亂,
黑色的異化種意識已經同陸堯的銀白色意識揉作一團,她根本無法分辨。
\"李澤修好了車載收音機。\"
她將毛巾疊成方正,輕拭他滾燙的額頭。
\"錢苑用口紅在探險車畫了隻鳳凰。\"
對講機裏傳來二人的日常彙報,填補了些許陸堯昏迷後,羽陸號裏的冷清。
毛巾忽然被高燒蒸出潮氣,凝成的水珠順著下頜滑進衣領。
顧羽的指尖頓了頓,轉而將他散亂的發絲別至耳後。
雪絨的尾羽在育苗箱上輕掃,恒溫燈將兩人影子揉成團模糊的光暈。
車載時鍾跳至23:17,值夜的李澤剛拿著望遠鏡完成第三次檢視。
顧羽將隔音屏障升到最高檔,終於放任指尖撫過他眉骨的新月疤痕。
\"陸堯,你小子,是不是醒了在這裝睡呢?\"
她突然開口,晶化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陰影。
\"要是我靈力尚在...\"
話音被引擎顛簸碾碎,陸堯的右手突然痙攣般抓住床沿,靈蝕紋路暴起銀光。
\"顧姐,陸哥的燒退了嗎?\"
對講機中傳來錢苑的聲音。
自從陸堯昏迷,顧羽隻告訴他們二人是高燒。
\"高燒不退。\"
顧羽聲音平靜,
\"需要靜養。\"
她不小心碰落金屬托盤,墜地的脆響驚醒了假寐的雪絨。
李澤在車尾檢修牽引鎖,焊槍火花映著他欲言又止的臉。
他們都知道顧羽在說謊——
昨夜陸堯昏迷時,探險車的防彈玻璃映出過可怖畫麵:
那些金色紋路曾在他右臂凝成利爪形,將合金床頭捏出五道凹痕。
\"西拉爾還有四百公裏。\"
李澤遞上冰雕地圖,刀刻的裂痕比三天前更深。
\"要是陸哥...\"
\"他能開車。\"
顧羽的手指在地圖刻出新路線,繞過標注\"活體風暴區\"的漩渦狀冰隙。
\"明天你負責加固左履帶。\"
錢苑用凍僵的手指修補履帶時,發現李澤在冰麵刻了行小字:
\"陸哥會好起來的\"。
她掏出那支地攤貨口紅,在句末畫了隻歪扭的鳳凰。
夜晚,
陸堯在混沌中看見培養艙的玻璃。
黑色流體在血管裏奔湧,試圖將神經脈絡染成複眼狀網格。
那個聲音在腦髓深處嗤笑:完美的容器...你身上竟然有一把鑰匙....
突然有清泉漫過意識裂縫。
陸堯感覺胸口發燙,母親哼唱的搖籃曲穿透黑暗:
小堯,北鬥第七星叫搖光...
林紓的虛影在陸堯腦海中浮現,她的笑容還是和以往一樣溫暖,脖頸上的同款項鏈泛著淡金光暈。
“媽! 是你麼!”
陸堯一愣,旋即欣喜若狂。
“你和我爸還好麼!”
林紓虛影微笑著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發。
“都快結婚的年齡了,還這麼不穩重。”
“兒子,靈蝕是這個世界給你的橋梁,
別人過得去,你同樣能夠回來。”
“媽相信你,帶她一起回來。”
陸堯思緒嗡的炸開。
她的指尖點在陸堯心口,右臂之上的紋路突然顫抖,然後開始緩緩重組。
現實中的顧羽猛然僵住。
她的腕骨被陸堯的右手捏住,然而她能感受到,那種靈蝕紋路之中忽然出現了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息。
一邊是熟悉的那股溫和氣息,另一邊卻充斥著暴戾與欲望。
後半夜的暴風雪拍打車窗,顧羽將恒溫毯又裹緊些。
陸堯的呼吸灼烤著她耳後,某個瞬間她錯覺他清醒著——
就像那次兩人擠在駕駛座躲避酸雨,他故意將暖氣調低,等她主動靠近取暖。
\"你烤糊的土豆...\"
她突然捏住他發燙的耳垂,像在訓誡偷吃罐頭的雪絨。
\"太難吃了。\"
指尖將他汗濕的額發理順。
\"若是這裏有仙界的辟穀丹...定要給你嚐嚐,和你烤的土豆比比哪個更難吃。\"
靈蝕紋路不斷泛起漣漪,陸堯的睫毛在月光下輕顫。
顧羽的指尖在半空停頓一瞬,最終落在他緊扣床沿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