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的臉是陡然間百花怒放,他猛地跳起來,雙臂一展,摟住了宮尚玉。
宮尚玉本來是滿臉的意外,現在變成了滿臉的惱怒,一把將林曦甩了開去:“你發什麼神經?”靠,被一個大男人摟摟抱抱的,真是……雞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既然是你,還不滾進來?”宮灝君傲嬌地喝道,但是他原本焦灼的臉色卻已經鬆懈了下來,因為他知道,隻要這個人到了,白夜就不會再像現在這個樣子了。
門外的人真的乖乖地滾進了一個人球,人球滾到了林曦的腳下,慢慢舒展開來,那張酷似野狼的臉衝著林曦眨了眨眼睛。
林曦撲哧一聲笑了:“烏赤那,別耍寶了。”
宮尚玉也揚了揚眉,輕輕咳嗽了一聲,道:“你倒來得快!”
烏赤那站直了身體,眉眼擠在了一塊兒:“臣不敢不快啊!”
“你們有什麼廢話,等治好了白夜,隨你們說上三天三夜。烏赤那,趕緊過來瞧瞧白夜。”
烏赤那慌忙走上前去,不知為什麼,他雖然可以喝林曦和宮尚玉喜笑顏開,但是對於宮灝君,他卻會下意識地感到害怕。方才他會選擇滾進來,不僅僅是為了逗大家一樂,更是一種無法抗拒宮灝君禦令的習慣。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兩根手指,搭在白夜纖細而蒼白的手腕上,半晌沒有說話。那張嚴峻的狼臉似乎也變得越發地凝重了。
“沒事吧?”林曦第一個忍不住,悄聲問道。
烏赤那看了一眼林曦,搖了搖頭:“不樂觀。”
宮尚玉偷偷看了一眼宮灝君,宮灝君臉上那種希望的光芒又消失了,一張臉陰沉沉的,山雨欲來風滿樓啊!也難怪他會如此,等了這麼久,盼了這麼久,以為烏赤那總會帶給他們一個光明的答案,沒想到還是一樣。若連烏赤那都束手無策,那……宮尚玉不敢想下去,為了緩解這異常壓抑的氣氛,宮尚玉故意打了個哈哈:“應該沒那麼嚴重吧!隻是昏迷不醒,你隻要把她喚醒就行了。”
烏赤那的目光落到了宮尚玉臉上:“喚醒?王爺說得可太輕巧了。”
“朕不管她到底中了什麼毒,她必須醒過來。”宮灝君終於開口了,聲音不響,卻挾著雷霆之怒。一種茫然而淒愴的情緒,在他的心裏蔓延開來,煎熬著他的五髒六腑。他的雙臂神經質地摟進了白夜,雙目注視著她毫無聲息的小臉,隻覺得心跳愈來愈快,愈來愈快。
不會的,不會有那麼嚴重的!烏赤那能夠讓死人都複活,憑什麼不能讓一個昏迷的人清醒?
“烏赤那!”他忽然低低地也親切地叫了一聲。
烏赤那嚇了一跳,宮灝君和他交流,不是命令式的,就是冷厲式的,宮灝君突然用這樣的口吻叫他,他真的很不適應。
狼臉帶著一絲尷尬,一絲不知所措,烏赤那應了一聲:“陛下有何吩咐?”
“你告訴朕,有辦法的對不對?”
三雙眼睛,六道視線同時落到了烏赤那的臉上,烏赤那輕輕咳嗽了一聲:“有的。”
撲通撲通撲通,三顆心髒回歸原位。
“媽呀,嚇死人了。早說嘛!賣什麼關子?”林曦抱怨道。
“有辦法就好了。”宮尚玉鬆了口氣,這樣他就可以很快返回他的關外了,那裏的世界才是屬於他的。
宮灝君的雙目還是一瞬不瞬地盯著烏赤那:“你沒有騙朕?”
烏赤那慌忙跪下:“臣怎敢欺瞞陛下,隻是……”
“隻是什麼,你快說啊!”林曦催促道。
烏赤那忽然砰砰地磕著頭,就是不說話。
“喂,叫你說出辦法,沒讓你磕頭啊!”林曦去拉烏赤那的身子。
宮尚玉止住了林曦,盯著烏赤那道:“是不是那法子太過驚世駭俗。”
烏赤那停止了磕頭:“王爺英明。臣不敢言。”
“無論用什麼法子,朕都要救她。”宮灝君道,“就算是要朕的命!”
宮尚玉的身體陡然一震,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叫道:“不!一定還有別的法子的。烏赤那,是不是?”
烏赤那長長地歎了口氣,沒有回話。
“說吧!”宮灝君道,“朕要做什麼?”
烏赤那垂下眼睫,不語。
宮尚玉強笑道:“沒關係,眼前沒有辦法,以後總有辦法的。本王就不信,天下之大,竟會找不出一個神醫來。陛下,本王現在就去尋找……”
“沒有藥,白姑娘熬不過今夜。”
“什麼?”林曦驚呼,衝動地揪住烏赤那的衣服,要把他從地上拖起來,“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再說幾遍也一樣。毒性已經侵入白姑娘的心脈,隨著她的心跳向身體的四肢百骸散發開來,每及一處,細胞就會徹底毀損。你們看她的臉色。”
白夜原本有些白裏透紅的臉蛋,已經變成了青白的顏色。這顏色,宮灝君早就留意到了,隻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說!”他厲聲喝道,然而每個人都從那淩厲的聲音中聽到了恐懼的顫音。宮灝君在害怕,從來不知道恐懼為何物的宮灝君,竟然在害怕!
宮尚玉不忍再看,可是又不能不看。他的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從小到大,宮灝君就是他的榜樣,這個像天神一樣的哥哥,如今卻猶如喪家之犬一般,抱著白夜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著。刹那之間,宮尚玉既想衝上去抱住宮灝君,又想奪門而出,再也不看這人世間最悲慘的一幕。
林曦的眼淚流了下來,他也感到了一絲不妙,他可憐巴巴地用淚眼望著烏赤那:“應該有辦法的,對不對,對不對?”
“隻有一個辦法。”烏赤那的聲音突然間顯出了蒼老,他抬起頭,林曦發現,那張狼臉上似乎多了很多皺紋。
“這個辦法……”林曦戰戰兢兢地問道。
“心!”
“什麼?”林曦問。
“不行!”宮尚玉斷然大喝,淚水奪眶而出,“絕對不行。”他猛地跪倒在宮灝君膝下,大力搖頭道,“哥哥,有辦法的,會有辦法的。”
林曦驀然明白了,明白了這顆心指的是什麼。他茫然地望著宮灝君,又望著宮尚玉,最後目光回到了烏赤那的臉上,用一種白癡般的語調問道:“你說的心,是那顆心的意思嗎?”
烏赤那點點頭,閉上眼睛,兩顆渾濁的淚珠從他的眼睛裏滲了出來。
宮灝君低頭看著宮尚玉,宮尚玉正抬頭仰望著他,沉靜如幽潭的黑色瞳眸含滿了祈求,宮灝君可以在那對眸子裏,看見自己的臉——五官是熟悉的,表情卻是陌生的。
那是一張充滿了恐懼的臉。
腦海中點點滴滴地出現了和白夜在一起的畫麵!
叢林中的白夜,沒上沒下,肆無忌憚,什麼都敢跟他叫板,也會毫無顧忌地黏在他身上,就像一隻樹袋熊。最鬧心的是,就像自己所斷言的:白夜如晝,人如魑魅。自打白夜出現後,記憶中的無數個日子,從未有過的煩惱和憂心,都因她而起。被黑雕襲擊,被毒蛇襲擊,被群蛇圍困……這個人簡直就是他的克星,有她在的地方,一定有重重危機,每一個危機都足以致命。他隻能拖著一條爛命,不停地跟在後麵收拾爛攤子,然後自己受重傷,受毒傷,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