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轉眸半垂眼睫,盈盈的眸裏垂下幾絲清澈見底的目光,而後便聽得她有些驚慌的聲音道:“安洛娘娘,你幹什麼啊?別驚了孩子啊!”說完這話,她小心的挪了幾步,挨到安洛的身子邊時,彎下腰伸出手扶上了安洛的身子。
寒瑟一見這場麵,表情依舊未變,那一抹難以琢磨的笑容似乎無視她們二人一般。
汪筱沁自然發現了他的表現,心下頓是有些薄怒。天下怎麼就有這麼狠心的男子?麵對自己身懷六甲的妻子,竟是如此無動於衷冷眼旁觀!況且,她怎麼不知道,這安洛根本就是被寒瑟利用的一枚試探自己的棋子。
想到這裏,她幾乎是有些恨意了。連出口的話都是尖銳而刻薄的,“她還懷著孩子啊!你就這麼對她?!”說完這話,她也不管一邊的人基本上已經徹底迷茫的表情,連拖帶掙的將死跪在冰冷的地麵上的安洛給拽了起來。
她扶起安洛,略帶怒氣的眉眼一直盯著他。他看到她清澈的眸裏滿滿的怒氣,因為生氣擰在一起的眉,還有那微微嘟起的唇,心裏竟是有些想笑。生氣了嗎?他從來不知道,他狠心的皇後,會因為她你死我活的敵人安洛而如此生氣。
他終究寒聲道:“安洛,看在皇後為你求情的份上,朕就不罰你了。你回去好好呆上幾天,別再到處跑了,若真的驚到身子的話,皇後就該與朕拚命了。”那寒氣凜凜的聲音,聽在眾人耳裏,卻別有一番戲謔的味道。所有人都已經徹底迷茫了,今天在這裏發生的一切,都已經超出他們的思維範疇。
皇後不尊禮數,陛下還下旨包庇,懷有龍種的安洛娘娘卻差點被陛下下罪,還有甚至,他們喜怒無常,狠辣暴虐的陛下,竟當著他們的麵與皇後娘娘打情罵俏?
所有人都不自覺的感覺到自己的脖子上颼颼的刮起了冷風,今天看到的事情,還是不要說出去,要不,他們不約而同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的縮了縮脖子,為了自己的腦袋,還是當做什麼都沒有吧。
怕是這沉靜而安然的蒼瀾城,從此便不再平靜了吧。看到汪筱沁那清澈如水的絕美麵容,還有寒瑟那明顯戲謔的表情,所有人都不自覺的浮現出這個想法。
這一幕並未持續多久,就聽見寒瑟淡然而不失威嚴的嗓音道:“行了,都起來退下吧。”聽到命令之後,除了安洛之外的所有人都如釋重負的出了一口氣,小心的退了下去。
而安洛則如被雨水澆蔫的殘花一般,弱不禁風的被一邊的宮女扶起之後,淚滿珠眸,泫然欲泣,低眉掩麵的對寒瑟施了個花禮,便隨著貼身宮女走了出去。
很快,整個中宮之內,就隻剩下汪筱沁與寒瑟二人相對而立。
這時,汪筱沁依舊是淡淡的錯開眉眼,不願去看寒瑟眉目之間的不可琢磨的笑意。想了半天,卻也無任何話想要說。
而寒瑟自然也將汪筱沁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卻也沒有露得聲色,反是轉了身子,直直走到殿內的桌邊。看到桌子上陳著的精致畫具,他露了一絲訝然的神色,而後便拾起一隻黑玉雲飛筆,隨意的捏在手裏把玩,時有是無的眼神,耐人尋味的繞過一邊兀自抱著肩膀錯開視線的女子。
“梓童,你什麼時候喜得畫畫了?”他笑,捏了筆落在一邊鋪開的上好帛紙上,未蘸有顏料的柔軟筆端自然隻落下一絲淡淡的壓痕。
她輕輕抬眉,見得他半彎腰提筆模樣,無動於衷的淡然道:“我本來就喜歡畫畫。”
他挑眉,卻並無回頭看她。隻是依舊拿著那幹淨的雲飛筆,一提一抹,到還真象正在凝神做畫的普通男子。
“是嗎?小玉沒告訴你,你是皇後,是不能自稱我的?”平淡的嗓音,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可她卻是在心裏冷笑一聲,到了麵上,卻是自然的表情流露,清澈的眸依舊無得半點雜質。“好象有吧,不記得了。”
他笑了一聲,搖搖頭,隨即將筆隨意的放在了裂錦瓷質筆架上。這個時候,他才終是抬了眼走到她麵前,隨意的將手指穿進了她未經任何修飾的青絲之中。細致的撫摩著她柔軟而光滑的頭發,黑色若絲線一般的長發經過他骨節分明的大手,若情人一般的溫柔。
可他,卻終究笑著說:“聽說你想見朕?朕卻是不想見你的。”他捏了她的發,一絲一絲的摩擦著,而二人之間,始終被她倔強的錯開了一個不長不短的距離。
“是嗎?我若一開始就知道寒瑟是你這般心狠的人,便是永遠不見才好。”她冷冷的說道,脆生甜美的聲音被冰冷的修飾過之後,傲然而淩厲,那天生的高貴氣質一顯無餘。
他若驚訝一般微微睜大了眼睛,凝滿濃重墨色的眸毫不遮掩的露出玩味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