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鎮是個小鎮,小到什麼程度呢?這個鎮上隻有一家客棧,且因為這個小鎮相對閉塞,自給自足基本不對外通商,客棧雖然是客棧,但通常是喝酒吃飯的多,住店的少。
七月的天,將要入夜的時候,客棧裏反倒熱鬧了起來,白日裏的炎熱稍稍消退了一些,屢試不第的林秀才點了壺酒就著一碟子花生米喝得搖頭晃腦,街口肉鋪的趙屠夫桌上擺著燒鴨和卷餅,李氏米鋪的馮掌櫃一家子點了滿滿一桌子的菜,幾個下了工的夥計相約來打打牙祭,還有……隔壁雜貨鋪家的胖嘟嘟的小孫子阿寶正舉著一個大雞腿啃得滿臉都是油。
正忙著上菜的是個美貌的姑娘,明明衣裳不顯,但容貌卻是上乘,尤其眉間一點鮮紅的朱砂痣,更添三分嬌俏。
“花朝,花朝!”正舉著大雞腿啃得開懷的阿寶笑嘻嘻地衝她揮了揮油乎乎的小爪子。
花朝笑著上前拿帕子替他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和小爪子,得到阿寶滿是口水的香吻一個,嗯,醬油雞腿的香味。
這一幕惹來幾個羨慕的眼神,羨慕的對象當然是可以親吻到美人的阿寶,也隻有這個臭小子可以仗著自己年紀小盡情揩油占便宜。
“阿秦那個臭小子呢!店裏這麼忙他又去哪了?是不是又去小茶館聽說書了,整日裏遊手好閑不務正業,花朝你去給我把他找回來!”正坐在櫃台裏忙著算賬的老板娘秦羅衣頭一抬便看到了忙得團團轉的花朝,柳眉一豎,拍了拍算盤怒道。
“阿娘你別生氣,心情好才漂亮啊。”花朝抱著托盤轉過身走到櫃台邊,溫溫柔柔地安撫道。
秦羅衣一聽,立刻緊張兮兮地拿起一旁的鏡子左右照了照,又用手按了按眼角不甚明顯的細紋:“要是因為那個臭小子再長一條皺紋,我一定扒了他的皮!”
花朝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乖巧地道:“是是是,我這就去把阿秦找回來。”
秦羅衣朝她揮了揮手,眼睛還在盯著鏡子看。
“結帳。”這個時候,趙屠夫已經吃完了,他隨意擦了擦嘴,走到櫃台邊,掏出一串子錢道。
秦羅衣收了錢,敷衍道了一句:“下次再來啊~”
“一定一定。”趙屠夫殷勤地應著,假裝不在意似地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花朝,“花朝姑娘這是要出去嗎?這天快黑了你一個姑娘家出去不安全,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
“幹什麼幹什麼呢!”花朝還沒有開口,秦羅衣先火了,拍著桌子橫眉豎目道:“花朝是我兒子未過門的媳婦,你當著她未來婆婆我的麵勾搭我媳婦呢!還要不要臉了!”
秦羅衣看這個小白臉不順眼很久了,身為屠夫就應該要有屠夫的尊嚴嘛!偏長著一副小白臉的德行,還整日裏對著花朝噓寒問暖的,瞎子都知道他什麼居心了!
聞言,趙屠夫一下子漲紅了臉,白淨的麵皮紅得仿佛要滴血,他連連擺手道:“不是不是……”卻因著口拙,一著急反而不知道該如何辯解了。
“阿娘,趙大哥是店裏的老主顧。”花朝輕咳一聲,指了指自己的眼角。
秦羅衣立刻神一樣的收斂了臉上的怒火,緊張兮兮地按住了眼角,嘴裏卻嗤笑一聲:“可不是老主顧麼,一日三頓都在這兒吃,敢情是怕我瞧不出來他狼子野心,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聞言,趙屠夫臉上的尷尬之色愈發重了。
“阿娘!”花朝叫了一聲。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秦羅衣扁扁嘴,不再找趙屠夫的茬。
趙屠夫感激地衝著花朝拱了拱手。
“我去找阿秦了啊。”花朝笑了一下,說著,向趙屠夫使了個眼色,朝門外去了。
趙屠夫一個激靈,趕緊也走了。
果然,走到門外不遠處,花朝正在那裏等他。
“對不住啊,我娘就這個脾氣,心口直快,沒什麼惡意的,你不要放在心上。”花朝一臉歉意地道。
“我知道我知道。”趙屠夫感覺自己這會兒比剛剛被老板娘罵還要緊張,趕緊點頭,話都快不利索了。
花朝衝他笑了一下,揮揮手道:“那我先走了。”
如花的笑靨印入眼簾,趙屠夫愣愣地看著她嬌俏的背影,想著自己回家的方向正好同她有些順路,便不自覺跟了上去,隻遠遠地尾隨著,並不曾上前。
這個時間,阿秦一定是在西街的茶館裏聽人說書,花朝看了看日頭隻剩一點點,天色也暗了下來,便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