暝殊對著自己的下巴幾次施法療傷,無效放棄。
手中的嵌銀瑞獸紋菱花鏡映著她走形的臉,不敢碰下巴,已經腫得像個饅頭,熱脹感始終沒有消失。被非天弄傷,以自己的水平,確實治不好。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門外,或許已經走了,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再看手中的鏡子,如此精巧,唐朝的,它的主人大概是哪家的閨秀。想來現在猜度也無用,等那人找到這裏的時候就知道了,如今就先借用這鏡子照應下自己的下巴。
暝殊想著,如果以後一直守著這裏,也是可以的,已經不知是第幾次有這樣的想法了。當習慣了一些事物,就不想著改變,這樣也就沒有時間的概念,正如在深山中的人,隻知日出日落,不知何年何月,這樣下去,日子一天天過著,也不會覺得難熬。
想著想著,竟有了困意,她不是秋涼,沒有那悲傷過往,不怕在夢中看見什麼,仙人也是人,隻是活得久一點罷了,該休息就是要休息,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
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窩在搖椅裏,下巴的脹熱感一陣一陣的傳來,已經不覺得疼了,有些頭暈,合上眼,即刻沉入黑暗。
睡著的時候也無法忽視傷處的不適感,隻是到後來覺得不再腫脹,有涼涼的東西從臉上流下,經過下巴時覺得很受用,如清泉流過般。
夢中來到汍瀾溪下,微風過處,帶起樹林裏的草木香氣。抬頭看著溪水中的魚若隱若現,餘光處衣袂飄然。焱斐天站在三丈遠的地方望著她,然後飄了過來。伸手要摸她的下巴,暝殊躲了一下還是被他摸到了。他對暝殊說:“我不是有意傷你,我也不知為何會這樣,隻是一想到,當你知道越多,是否對我也越厭惡……心中不免氣惱。”
心中原本的懼怕在這時卻變成了另一種說不出的情緒,想著本來是在夢裏,往日想說不敢說、不能說的話,在夢中說出來,也是沒什麼的,“我不怪你,誰讓你是非天,動手沒個輕重。我想知道多些,這才好了解事態發展到何等程度,免得天天擔心。我更是不會厭惡你……你也不必擔心我會去上麵告狀,想來你與天玄都已經安排好了,就算他們知道也攔不了你們,至多是給你們添些阻礙罷了,現在是擔心那些無辜凡人受牽連。”
焱斐天定定看著她,“那些凡人不會受我們牽連,他們已經開始滅世了。我知道你一直想問為什麼一定要滅世,暝殊,若換做是我,也一樣的。”
暝殊仔細看他的眼睛,裏麵平淡無波,看出不暴戾,不解的搖頭。
“凡間的承受現已到一個極限,各種各樣的陰暗麵越來越突出。貪欲、私欲、破壞……正在不斷膨脹,如今人心不古,連我們這些修羅都看不下去。可知我們好鬥,惡習難改,卻不及那些凡人萬之一,與其等著天譴來臨,不如早些對他們進行清洗。更何況我與天玄要借此機會鏟除異己,如此才能方便行事。”焱斐天看著她,又補充道:“我放欺尨屠龍,不隻是要喂飽他。天龍八部唯有龍眾跟我作對,對我與天玄的計劃有大阻礙,所以才放出豢養多年的欺尨。大鵬是龍天敵,除掉他們,有的地方會大旱,有的地方會洪水,也不過是給滅世助力罷了。”
暝殊隻覺心頭壓了塊石頭,又沉又悶,“我……知道了。看來已成定局,再難扭轉。”
焱斐天輕輕抱著她,在她耳邊小聲道:“尋古店周圍百米已經布下結界,隻要不出這範圍,大災來時,可保你平安。我不知道他們會散下什麼樣的災禍,隻聽說,屆時災害之力,非我能擋,那時候,三界有能力者,都會到四方天際避災。”
“連你都要去避災麼?以你的能力,怎麼會躲不過?”暝殊已經不敢想到時候會是怎樣的大災降臨。
焱斐天輕笑,扶著她的肩膀說著:“你以為我給你布下的是什麼結界?那耗費了我大半的神力,剩下的力量已不足抵擋到時的災禍,要恢複也等不及。”暝殊再要說什麼,卻被他輕輕推一下肩膀。就這麼輕輕地一下,居然沒有站穩,直直的向後倒去。
暝殊驚醒在搖椅裏,醒來的時候椅子正一前一後的搖晃著。下意識地去摸下巴,已經消腫也不覺得疼痛。猛然起身,豁的推開店門,外麵陽光照進來,無比刺眼,就好像……就好像大氣層消失後,陽光直接照進來一般。
焱斐天的那些話如臨在耳,這麼清晰。他進到夢中給自己療傷,說的那些話,算是道歉吧?既然如此,她就原諒他好了。
日複一日,又過了三個月,不再見焱斐天,不再見欺尨,不再見土地。守著這裏,寸步不離。恍惚有與世隔絕的心思,自己認識的那些或神或仙,在這三個月時間裏,一個也沒出現,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這裏越是平靜,內心越是不安。
下午來了一個中年人,大概四十幾歲的樣子。暝殊看見他時眼前一亮,已經有大半年沒人來過了。
那個男人念念叨叨的路過尋古店,暝殊隱約聽見他在說“一出事就讓老百姓捐款。”這樣的話。然後他又折回來,站在店門口舉頭看著招牌。